梁穗从来不回答这种问题,但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反驳。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除了守身就是卖身吗?那些轻狂的、放纵的、只是想在他这个少见的他们根本看不起的劣等Omega身上图个新鲜但绝不可能娶他的Alpha,他为什么要把身体交付给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他连信息素都不想卖。
他想像其他Omega那样谈一段正常的恋爱,他不挑剔对方的外形年龄家世,只要对方不是见猎心喜,只要是愿意真心待他和两个孩子,愿意光明正大娶他进门,愿意给予他作为丈夫的最基本的庇护,给他一个能长久留在洛市的户口,让他不必担心暂居证的续签机会用光后就要被烂赌成性的亲爹带走卖进那些变态重口味俱乐部,哪怕不愿意出钱养晓盈跟小满呢,都没关系的,只要给他一个如今社会公认的依靠、让他这样的劣等Omega可以借助丈夫的身份获得完整的公民权利,让他不必担忧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落入那最深最绝望最难以挣脱的泥潭,让他的孩子能像其他婚生子女一样享有最起码的社会福利,得到健康成长的机会,而不是跟着他这个无能为力的母亲随波逐流,将未来全部托付给未知的命运……
他迫切地需要一位丈夫、主人,让渡出自身本就寥寥无几的自由与权利,以此换取相对安全的保障。
而不是那些见猎心喜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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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梁穗还时常忍不住回想,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自负到认为真的会有Alpha愿意娶他这样的残次品呢?
粗陋的身材与容貌,平平无奇的头脑,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康复希望的失语症,过于轻浮活跃、毫不矜持的信息素。他那先天发育残缺的腺体甚至无法被终身标记,即便强行结番,也依旧会受到其他Alpha甚至是同性别之间的信息素的压制与诱导发情……这种Omega,只要Alpha脑子清醒就不可能同意跟他结婚。
可惜那时的梁穗并没能看清这一点。
虽然,在第一次被某位温文尔雅的客人询问愿不愿意跟自己交往时,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Omega,尤其是劣等Omega,是离不开Alpha的庇护的。梁穗犹豫了几天,在确定对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之后,终于怀着些忐忑与期待的心情同意了。
上一次恋爱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有过甜蜜,也有过苦涩酸辛,五味杂陈,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略一回想就是一阵难以言说的隐痛。
他都快忘了该怎么跟Alpha交往了,记忆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遥远而模糊,主导权毫无疑问落在Alpha手上。
第一周,他们在音乐厅与咖啡馆约会,一起去看电影、打羽毛球、散步;
第二周,他们在市立图书馆的落地书柜前分享藏书,在微信上聊很久,交流读书心得,互道晚安;
第三周,晓盈小满过生日,梁穗收到了对方精心挑选的儿童礼物,开始犹豫要不要让孩子们知道妈妈的新恋情;
第四周,Alpha邀请梁穗去自己家过夜。
——明明已经觉察出不对劲的。
可是,在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是抱着跟他结婚的目的谈恋爱的Alpha面前,天真愚蠢的Omega还是相信了。
是男朋友的话,不该拒绝对方亲热的请求。
共度一夜之后,他的男友给了他一笔钱。
“接受高阶信息素标记很辛苦吧,昨晚一直在发抖呢,眼泪也流得很凶。”温柔的青年握着他的手,神情体贴而宠溺,“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请一定收下我的道歉。”
类似的邀约又发生了几次,然后,两人的关系便开始迅速冷淡。
前后不过两个月,梁穗就从对方再也没有回复过自己只言片语的聊天页面中读懂了分手的暗示。
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呢。
太黏人了吗?以前的那个人就经常抱怨他这一点。还是从亲密接触中体验到了他低级廉价的信息素,心生嫌弃?或是看不上他丝毫谈不上精致柔美的外形……
梁穗有在努力改正。
可是跟第二任、第三任男友的交往过程依旧不算顺利,依旧是交往之初就答应会娶他、庇护他,但是在用各种理由哄他上床之后就变了脸,不约而同地提出给他经济补偿来结束这段关系。
“好吧好吧,我承认,结婚什么的都是逗你的啦,暂时还不想考虑那么沉重的关系。”
被最后一任男友送出酒店大门之时,那个年轻的网球运动员大概是受不了他那种要哭不哭的可怜表情,终于对他说了实话。
“不过咱们还挺合拍的不是吗?就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但是结婚的话没可能,我家里不会同意的。”
在那个寒风料峭的平安夜,揣着对方硬塞给他的红包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昏胀的头脑在冷风刺激下似乎清醒了不少,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
微信里不断弹出消息,有些是群聊,有些是私信,但都围绕着同一个话题展开。
【小梁,你终于想通了,怎么不在群里说一声?我们这些老客也好给你捧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