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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证言(第1页)

艾米莉亚·德·维尔纳夫站在通往庄园地牢的、盘旋而下的冰冷石阶顶端。潮湿发霉的空气混合着陈年血腥、排泄物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胃部一阵翻搅。身后,索菲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的提灯,身体微微发抖,脸色比艾米莉亚还要苍白,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壁炉的暖意和书房的沉重威压仿佛已是隔世的幻梦,只有手中紧攥的那块染血的深蓝丝帕,带着冰冷的触感和灼人的污迹,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以及她此刻身处何等的深渊。

“小姐…”索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老爷…老爷吩咐过…”

“闭嘴,索菲。”艾米莉亚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回头。她挺直了背脊,仿佛要对抗这地底深处的所有污秽和黑暗,展现着被逼出的勇气。父亲冰冷的命令犹在耳边,但胸中那股混杂着愤怒、屈辱、荒谬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执拗,如同熔岩般灼烧着她,让她暂时冲破了“禁足”的藩篱。她需要答案!需要验证克拉拉那泥泞中的控诉!需要在这令人窒息的命运里,抓住一点能刺破虚伪的…真实?

她迈出了第一步。坚硬的石阶冰冷刺骨,寒气透过薄薄的鞋底直窜而上。昏黄的提灯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越往下,空气越浑浊,寒意越重,绝望的气息也越浓。偶尔能听到深处传来模糊的呻吟或铁链拖动的刺耳声响,每一次都让索菲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要拿不稳提灯,她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来。

终于,她们来到了地牢最深处。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身上散发着劣质酒气的狱卒,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破木桌旁,看到艾米莉亚和索菲,他先是一愣,随即慌忙站起身,油腻的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一丝畏惧的笑容。

“小…小姐!您…您怎么到这种污秽地方来了?”狱卒搓着手,目光在艾米莉亚冰冷的脸和索菲手中的提灯上游移。

“开门。”艾米莉亚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越过他,投向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钉着粗大铁条的木门。门后,就是关押克拉拉·杜邦的囚室。

“是…是!小姐!”狱卒不敢多问,连忙从腰间解下一大串沉重的钥匙,叮当作响地寻找着。他一边开锁,一边讨好地说:“小姐放心,那半妖贱骨头刚被军医‘伺候’过,老实多了!杜兰德老爷吩咐了,保证撬开她的嘴,问出胸针的下落…”

沉重的门栓被拉开,刺耳的摩擦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血腥、腐臭、草药和汗酸的味道猛地涌出,几乎令人窒息。

艾米莉亚强忍着不适,示意索菲留在门外,自己一步踏入了囚室。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一个狭小的、布满铁栅的气窗透进来,只能勉强勾勒出室内肮脏的轮廓。墙壁是粗糙的石块,布满湿漉漉的霉斑。角落里铺着一些散发着恶臭的、潮湿发黑的稻草。空气冰冷刺骨,寒意如同毒蛇缠绕。

而克拉拉·杜邦,那个娇小的狐娘,就蜷缩在那堆污秽的稻草上。

艾米莉亚的心猛地一沉。

军医所谓的“伺候”显然绝非善意。克拉拉身上那件破烂不堪、沾满泥浆和血污的衣服被粗暴地撕开了一些,露出下面青紫交加、布满擦伤和鞭痕的皮肤。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手腕处磨破了皮,渗着血丝。头顶那对棕色的狐耳无力地耷拉着,沾着污垢,偶尔因痛苦而微微抽搐一下。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拖在身下,沾满了污秽,显得毫无生气。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腿。

那条在泥石流中被严重挫伤、近乎脱臼的腿,此刻以一种更加扭曲的姿态摆放着。小腿和膝盖处肿胀得像个发紫的馒头,皮肤被刮擦得血肉模糊,几处较深的伤口被草草涂抹上一种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甚至能看到一处皮肉翻卷的裂口,边缘似乎有被烙铁烫过止血的痕迹,焦黑而狰狞。一条肮脏的、浸着脓血的布条勉强缠裹在膝盖上方,算是固定。

克拉拉的脸深埋在稻草里,散乱纠结的深棕色头发沾满了污物,遮住了大半面容。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身体随着艰难的呼吸而极其微弱地起伏,艾米莉亚几乎以为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那条大尾巴也随着艰难的呼吸极其微弱地颤动。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攫住了艾米莉亚。这就是杜兰德的“问出来”?这就是父亲口中“无关紧要”的生命正在承受的折磨?为了找回一枚冰冷的宝石?索菲在门外捂住了嘴,泪水无声地流下,她的共情心让她无法直视这惨状。

“起来!”狱卒粗鲁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走上前,用穿着厚重皮靴的脚踢了踢克拉拉那条没受伤的右腿,“维尔纳夫小姐来了!别装死!”

克拉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哼。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那条尾巴也因用力而僵硬地绷直了一下。

当那张脸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时,艾米莉亚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泥浆被胡乱擦去,露出下面惨白如纸的底色。额角和颧骨上有新鲜的瘀伤和擦伤。嘴角破裂,凝结着暗红的血痂。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在暴雨枪林下决绝狂奔、在泥泞中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巨大的痛苦、高烧的迷离和极度的疲惫,几乎吞噬了里面所有的光彩。只有在那涣散的目光接触到艾米莉亚身影的刹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濒死火星般的锐利和…冰冷的嘲讽,才艰难地凝聚起来,死死地钉在艾米莉亚身上。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刺得艾米莉亚心脏一缩。

“呵…”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气音和血腥味的嗤笑,从克拉拉干裂的唇间逸出,“尊贵的…大小姐…亲自…来…欣赏…你的…杰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虚弱却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带着她一贯的伶牙俐齿,即使濒死。

狱卒扬起手就要打:“贱骨头!敢对小姐不敬!”

“住手!”艾米莉亚厉声喝止,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狱卒的手僵在半空。

艾米莉亚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克拉拉几步远的地方。冰冷的地面寒气刺骨。她强迫自己迎上克拉拉那涣散却充满恨意的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条惨不忍睹的伤腿和那对痛苦抽搐的狐耳。她缓缓举起手中那块深蓝色的丝帕,让那片刺目的暗红血迹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克拉拉·杜邦。”艾米莉亚的声音冰冷,努力维持着维尔纳夫小姐的腔调,却掩盖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块丝帕上的血,是你的。在旧城墙下,你受伤逃走时留下的。”

克拉拉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块丝帕上,涣散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和嘲弄覆盖。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力扯了扯破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讥讽的笑容,显露出她狡猾又天真的一面——嘲笑对方还在纠结这个。

艾米莉亚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在书房里、在泥泞中、在父亲冰冷的联姻宣言下,如同毒蛇般啃噬她的问题:“你之前说…你婆婆…玛尔戈夫人…她死了?就在…我们追捕你的时候?咳血…病死的?”

提到“婆婆”的名字,克拉拉那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眼眸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重的痛苦!那痛苦甚至压过了□□的折磨,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那条大尾巴也痛苦地扫动着!她猛地咳嗽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蜷缩成一团,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好半天,她才勉强止住咳嗽,抬起眼,死死盯着艾米莉亚,眼中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那份对亲人的无私情感在此刻爆发:

“是…她死了…”克拉拉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无尽的悲恸和愤怒,“咳…咳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最后几天…连水…都咽不下去…喉咙里…全是…血沫…像破风箱…”她的身体因回忆的痛苦而痉挛,“我…我去求药…求医生…他们…嫌我脏…嫌我没钱…把我…赶出来…”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滑落,冲出道道痕迹,“只有…只有你这块…冰冷的石头…能换钱!…能换…她的命!…”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底层生存的智慧与绝望的混沌。

“可她还是死了!”艾米莉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质问,显露出她的自私与无能感,“就在你偷走胸针之后!就在你逃亡的时候!她死的时候,你甚至…甚至不在她身边!”她的话语像刀子,试图刺破克拉拉用悲愤筑起的防御,去验证那控诉的真实性,也像是在为自己潜意识里的动摇寻找一个立足点——看,她的牺牲是徒劳的!她的行为导致了更坏的结果!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克拉拉!

“我不在她身边?!”克拉拉猛地抬起头,那双涣散的琥珀色眼眸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剧痛让她再次跌倒,只能昂着头,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啼哭,那份果断与愤怒冲破了她身体的懦弱:

“是你们!…是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是那一百个…该死的金日!…引来了满城的…猎狗和…刀光!…逼得我…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连…连回去…看她最后一眼…给她…挖个像样的坟…都做不到!…”她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泡沫,“她…她咽气的时候…身边只有…隔壁…瞎眼的…老玛莎!…下葬…是几个…看不过去的穷邻居…用破席子…卷了…埋在…乱葬岗!…现在…现在这场雨…恐怕…连她那把骨头…都冲没了!…”

克拉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彻底击垮了她,她蜷缩在污秽的稻草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那绝望的呜咽声,在冰冷死寂的地牢里回荡,比任何控诉都更加震撼人心。她的尾巴紧紧蜷缩在身下,仿佛是她最后的庇护所。

艾米莉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手中的染血丝帕变得滚烫。克拉拉字字泣血的控诉,那绝望到极致的呜咽,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她精心构筑的、用“责任”和“体面”包裹的冰冷外壳上!她无法再质疑。那痛苦太真实,太具体,太…锥心刺骨。索菲在门外低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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