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安怜青一直坐在方歌身边……本该是这样的,直到他发现方歌身边就约等于聚光灯下,他要不停应付来敬酒的陌生人,不停握手、喝酒、接受感谢、喝酒、被迫回忆他与方歌的友谊、继续喝酒……
那些没有参加行动的人,甚至包括收到了方歌的请求却找借口拒绝的人,竟然也好意思出现,甚至好意思对行动评价上几句。方歌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安怜青却觉得无趣。
他很快就开始感到厌烦,以不胜酒力为由换去角落的另一张桌子。同桌的人似乎都已经离席去找别人玩闹了,正方便他独自躲清闲。
TWM的消息一直被他悬挂于视野左下角。倒计时显示,离做出回复的最后期限还有17小时。
他不信任它,也不满足于它给出的承诺。但是……
安怜青捡起桌上一瓶喝剩一半的啤酒,给自己满上,抿了一口。
他真的有说不的资格吗?
现在他拥有脑机、拥有病毒,他靠这些东西轻易打倒了儿时噩梦般的存在。但是说到底这些都是别人的,他安怜青依然什么都没有。
能押上牌桌的,依然只有他这条命而已。可是即使赢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另一只杯子被摆在桌面,方歌在他身边坐下。
在安怜青逃走后,他又被灌了不少酒,现在双颊绯红、发梢散乱,唇边还带着未散的笑。
“那边已经疯了……我来找你。”方歌指向他原本所在的圆桌,芬和黄毛正站在桌子上抱头痛哭,昆倒是还站在地面上,但她正大笑着用刀背狂敲芬的金属小腿。鲁叔正和他那帮老伙计吹牛,吹得急眼了就骂一通娘,然后继续吹。
安怜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支着下巴,故意做出同情的表情看着方歌。
“不说就算了……我来找你聊聊以后的打算。当时你签了六个月的租房合同,现在鲁叔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听到方歌客气的逐客令让安怜青有些不爽。他打断道:“我已经找到住处了,只是走得急,东西还没带走。从今天开始我就可以搬走。”
“咦?你怎么动作这么快……我是想问,要不要继续和我合租?其实我也不想永远睡客厅啊!既然现在不这么缺钱了,我就想搬出来,说不定能和你一起租一个两室。”
这是安怜青没想到的走向。他遗憾地说:“可惜我租了单间,合同已经签好了。”
“用病毒毁约啊!”方歌瞪他。
“……你喝多了吧。”
“你的病毒不是无所不能吗?现在是文森特,下一个是谁?”
“……”
“听昆姐说,你把她骂了一顿,让她多相信我一些。但是你自己的事,你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属于大家的小方哥不是这样的。这是只暴露给安怜青看的那个方歌,他放弃了自己的克制和余裕,直接地、委屈地,甚至带着点撒娇的尾调的……安怜青强迫自己看方歌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被火光映红的自己的脸。
那天,昆姐说,方歌一直在为别人考虑。他应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用了很大的力气,安怜青说:“因为我不想让你帮我。”
不忍看到方歌受伤的表情,安怜青迅速垂下目光,假装欣赏手中的酒杯。他继续道:“你想要的都在这里,家、家人、安全……这些是你拼了命才得到的,为什么要放弃这些呢?”
“那你呢?”
“我?”
方歌抿了抿唇,拉过安怜青的手,就这么抢过他杯里的酒喝干,继续道:“我还有更多想要的。我想要你活着、我想要你安全,我还想要你开心一点……我都很久没见你笑过了。”
安怜青有一瞬间的失措。他僵硬地收回手,又将两个人的杯子全部倒满,但只是在给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自己找点事做。
与此同时,方歌继续道:“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要复仇、你想要正义……但是我实在不能忍受哪天突然失去你的消息,从此只能猜测你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想要和你一起。”
安怜青如他所愿地露出微笑:“这算什么?表白吗?”
“如果靠我的表白能够留你在身边的话。”
安怜青惊愕地抬头,望进方歌那双真诚到透明的眼睛。
“安怜青,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