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既明本也是撤下前线暂居秋雨堡,薛肃先派人给他安置了一处营帐,此刻跟着他从金水镇撤下来的副官和亲卫已经将营帐拾掇妥当了,只是没想到他带回来了一个时云淮。
这个营帐并不算小,里面的摆设却极为简单:进去看见的是一张屏风,方便隔绝外面的视线;绕过屏风是一张仅放了盏油灯的书案,再往后便是一张并不算宽的床榻;角落里堆着两三个木箱,想来是用来放衣物的。
时云淮跟着柳既明进来前被营帐外的两个亲卫上上下下仔细搜身了一番,连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再三确认确实没有携带利器、暗器后才把他放了进去。他扫视了一圈,看着柳既明颇为认真地提问:“我住哪?”
柳既明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在榻上,用手指了指地:“跟我住这儿。”
时云淮看了一眼他的身形,又对比了一下自己,认真地对着床榻比划起来:“只有一张榻,睡两个人有些挤。”
柳既明看着他这动作莫名其妙,指了指身后的木箱:“你打地铺,被褥在箱子里。”
“……”
时云淮愣在了原地,看着柳既明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开始后悔刚刚没来得及给他一刀。
柳既明丝毫没拿他当外人,脱完衣服只留了其中的中衣,翻身上榻,拉过被褥背朝时云淮睡下了,留下时云淮一个人对着营帐内仅有的一盏昏暗的烛光。时云淮见状,颇为不满地发出一声嘁声,径直便去翻箱子打地铺了。他不满归不满,但也就是睡地铺而已,原先行走江湖,有像破庙一般的栖身之处便算气运不错了,多是露宿野外,漫天星河为被。这间营帐虽小,却隐隐透着一丝安宁来。
此刻刚过卯时,营帐外传来卫兵零星的脚步声和盔甲的摩擦声。
柳既明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了几分,将床榻旁炉子里燃着的香熄灭了。昨日奔波一天,难得睡得安稳。
地上的时云淮蜷缩成了一团,双腿夹着被子,似乎还睡得正香。
他换好衣服看着时云淮的睡姿无奈地轻笑一声,地上睡着多多少少都不舒服,他倒是睡得挺香……回头得跟薛肃说一声再给他弄张榻来放在营帐里。这样的时云淮看上去没了与他比试时的锋芒毕露,更像少年时家中喜欢缠着他去霜林猎兔子的族弟。他想了想,轻手轻脚地将时云淮横抱起来放在他的床榻上,又替他掖好被子才离开了营帐。
这小子看起来是挺拔修长,却没想到会这么轻。
柳既明又在营帐外低声跟亲卫嘱咐了几句才往秋雨堡议事处去了。天才蒙蒙亮,露水方重,空气还带着些湿润的泥土味。一路上无人跟随,安静得能听见不远处江津村传来的鸡鸣犬吠声。
经过昨夜与时云淮的相处,他有个大胆的想法,正准备今日例行议会与众将领商议。
柳既明沉思,眼里逐渐暗了下来,一个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中浮现。他起初觉得像时云淮这样的身手做苦役着实有些大材小用,现下看来不仅武学不错,下手果断、执行力也强,最关键的一点是听话……恶人谷的人上哪找的这么好的苗子?如若有机会,他最好能为浩气盟所用。
他思索得出神,就连薛肃走到了他身后也浑然不觉:“柳统领在想什么?”
薛肃见他一个激灵,以为他是在担心上路战局思考得出神,笑着伸手揽过柳既明:“别担心金水镇据点,丢了下回打回来便是!”
柳既明被他吓得一愣,看清是薛肃后方才舒了口气:“没担心这个,依靠洛道为后方反攻金水镇并无问题。”
“那既明兄是在担心昨日那个战俘罢?”
正在两人交谈间一位青衣文士从议事处内走了出来。此时离议事之时还早,偌大的议事处只有他们三人。
“还是敬之看出了我心中症结所在,”柳既明一脸凝重,“我想,他可以为浩气盟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