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淮咬着筷子,心情复杂地盯着桌上的酒菜点了点头。
一番舟车劳顿后洗了个热水澡时云淮整个人都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见柳既明也洗好过来了,自觉地裹着被子往里面一滚,给柳既明让出位置来。
“柳统领,这算什么,这回是真的和你睡一张床了。”
时云淮趴到柳既明肩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眨巴眨巴眼睛。
柳既明的余光落在他身上,冷笑道:“怎么,这么想和我睡一张床啊?那回头把营帐里的榻给你撤了?”
时云淮被他问的哑口无言,自讨没趣地松开了柳既明乖乖躺好。
柳既明吹灭了灯,屋内一下便暗下下去,仅有从窗柩里流淌的月光在这间屋子里轻轻荡漾。
“柳统领,你睡着了吗?”
半晌,时云淮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没。你想说什么吗?”
“你了解扬州吗?”
柳既明闭目养神,饶是听到这个问题也摸不着头脑了:“谈不上了解,但时常来这儿。怎么了?”
“那你给我说说呗?”
柳既明想了想,于是便从春日的江南烟雨里讲起,那个被早春冷雨打湿了青石板小径的扬州,雾气里隐约飘着若隐若现的雨前茶香;再到夏日的暑气沾染上了刚从炉子中取出来的火热滚烫的铁块,在一锤一锤的敲打中成了刀刃。最后不知怎地就讲到了河朔,巍峨的太行山,纷扬的大雪,和刚添了新炭暖烘烘的屋子;又讲到了浩气盟的落雁峰,草木葱郁,青山常在;还有繁忙的金水镇市集,枫华谷的如火烧似的红叶。
过了许久,柳既明都没听到身边的时云淮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转身扭头一看,一双清亮的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问:这就是江湖吗?
柳既明看着这双眼睛,觉得很像家中养的小貂。他被这赤诚的问题问住了,思索了一会儿答他说,也不算罢,真正的江湖并非都是美好的东西。
时云淮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认真道:“是啊,我在恶人谷待了这么多年,见的都是昆仑千年不化的冰雪,龙门遮天蔽日的沙暴……一见到扬州这边的河海,竟然觉得亲切了许多。”
“你是江南人么?”柳既明捕捉到了他的用词,侧身看他。
时云淮怔了一下:“算罢?我家那头很多人以打渔为生,小时候时常去捉鱼摸虾。”
柳既明也好奇起来:“那这离恶人谷甚远,你为何还拜师去了恶人谷?”
“一番机缘巧合而已。”
时云淮听了,翻身面朝墙壁闭目佯装睡了,似乎并不想提这个话题。柳既明也不再追问,侧身背对时云淮,目光朝窗柩外的夜空投去。
夜色晴朗,月光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