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道指了指外面,是天空中遥遥可见的三星望月。
“你这次画得是雪景,还是春时?”
宁师道招手让他过去。
院内多有雪水,余照火特意捡了些干爽地方走,找宁师道看画去,却不进屋,只留在窗子外面,趴在窗台子上倒着看。
他言语几分新奇:“这是……扇面?”
“嗯。”宁师道点点头,又着新笔:“年关将至,算是新年礼物。”
余照火抬眼:“给我的?”
宁师道笑了一声,搁笔时抬起头来:“自然。”
——他画画的时候不带眼上的白纱,阳光照在这双眼睛上,银灰色就变得亮晶晶的。
像是这个人身体里藏着能照亮万室的光,只需将他这躯壳做的灯盏打碎,那些温暖的光就会流溢出来。
“可我许给你的剑坠还没影子。”余照火伸手去摸了摸画纸的边缘,特意没去碰那些墨迹:“倒先收上你的礼了。”
他眉眼都笑着,一定是很喜欢。
“只是随意之作,说是礼也谈不上。”宁师道也跟着一起笑了笑,银灰色的瞳孔看着好似天下间某处的神像,“万花六艺的考试江湖闻名,我见过你房里的画,比我要好。画一幅扇面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你喜欢我的画?”余照火懒洋洋趴在窗边框上:“那我也给你画一幅扇面吧?”
宁师道浅笑着拒绝:“还是剑坠吧。我手里已有剑了。”
“那好。我找石头去。”余照火欢快地直起腰,摆摆手走了:“过年之前肯定给你。”
当时他满腹雀跃、又考量仔细。想正好借着找石头的由头独自去找师父,省的宁师道会跟着;等从师父那出来,再去找师门大管家老妈子沈构,问问他那有没有成色好些的玉石,然后再回房想个玉雕样子、明早天一亮就可以开工,这样他一定能赶在年前把做好的剑坠送给宁师道。
可是来不及。
他费心打算满心欢喜,想好了怎么一步步慢慢了解宁师道、了解他身上那个波谲云诡的江湖,想好了怎么一点点走向外面的世界,最好以后也能多交些江湖朋友,这样即便自己之后留守花谷跟着师父精研医术,也能有游历四海的伙伴聊聊外面的事。
来不及。
其实回头想想,那时就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后面就是一步迟、步步迟。
——宁师道来花谷的第七天傍晚,余照火本是去找师父程云的,师父不在,他在那等了一会儿,见沈构回来了,于是先让沈构去给他找石头。
落星湖那边有弟子来报,说是宁师道和别人动起了手。剑气纵横,那里住的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小辈,功夫不到家,不敢随便掺和。
余照火追了出去,沈构没拦住,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落星湖,只看到宁师道一个追向谷外的影子。
余照火又追了上去。沈构追不上他,后来跟丢了。
——他就这么匆匆来到宁师道身边,慌慌张张手脚忙乱地跌进这个江湖。
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宁师道,也没时间仔细看清江湖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