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
“回家了。家财万贯,还是独子,三个姐姐都嫁人了。”
“听上去家和万事兴?”
“嗯。”
“哪里有宋老板的事儿?”
谢冉想了想,似乎在考虑怎么跟她说,几经犹豫,终于叹了口气:“我最后赶去时,程清雪家已经被厚厚的毒瘴覆盖,他在宅子里杀了程清雪全家。……就在毒雾里面。”
毒雾里面,哭喊哀嚎之中,只有宋停文刀光如电,每一刀下,必有嚎叫声戛然而止。还有几分神志的府丁都朝他劈砍来。谢冉要冲进去,喊声被宋停文听到,扬刀一道刀气将他隔绝在外,忽而动作一僵,甚至生生挨了一刀都不自知。谢冉急的大吼,突然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今晚没同他们一起回家吃饭的程清雪同他一样站在大宅之外,回来路上给小外甥买的拨浪鼓、机关鸟和给姐姐们的新布料都掉到地上。
“……那毒瘴太猛烈了。”谢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浓稠的几乎扩散不动,我治了这么些年,还是治不好。”
“……可是宋老板会用毒?”
“不会。”谢冉回答。
晴昼立刻就分辨出这里的蹊跷,谢冉必定是挑拣着结果跟她说了,个中细节她并不知道。但是谢冉只是摇摇头:“总之,走到我这一步,旧日恩仇,都和那些故友亲朋一样,已经云散了。”
晴昼怕他难过,状若无事地接话:“嗯,有人还在这儿忙活呢,就被人云散了。”
他愣了,然后忽然笑了笑,抬起眼来看着她,微瑕被隐没,露出一对闪动的瞳仁:“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晴昼不放心他,但他似乎真是放得下,又也许是真的藏得深,总之她并未看出什么端倪,只好离开。
谢冉还能和她告别——还让她别睡太懒,第二天一早叫不起来。
“多嘴。”晴昼白了他一眼才关好门。
第二天一早,晴昼刚梳洗完,客栈就送来了早饭,说同行的那位公子起得早,吩咐这个点送来,车马也都套好了,让晴昼慢慢吃,吃完出发。
晴昼去开窗看了一眼,楼下林扬和吕和都在,她回身叫住放下吃的要走的小二:“把凳子上那些东西搬到车上去。”
她果真就妥帖地吃完了饭才下来的,去柜台结算。出门时,谢冉站在车边,已经裹上了她发配的斗篷,白色的毛领在他的耳垂和侧脸刮呀刮。他生得就是能看出是北方人的筋骨与身量,骨骼的线条都长而顺滑,如今都裹在斗篷里,遥远看去像是压了雪的青松,并不凌厉,却余七分凛冽。
他终于等到人,眉眼间透出雀跃:“快来。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