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诺那时候还不明白‘亲兄弟’三个字的重量,只知道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或者好笑的事发生,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跟蒋颂天分享。
当然,蒋颂天那里也一样。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看起来坚不可摧清风高谊的友情中断破碎,走到今天这样相互厌恶的地步了呢。
周一诺想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场景。
大概是九岁那年的秋天,蒋颂天的家里总在傍晚时分传出很激烈的争吵声。
唐琳和周海城不希望大人们失控的情绪影响到孩子,找借口说家里的酱油啊垃圾袋啊什么的没了,让周一诺和蒋颂天一起去买。
周一诺心大,拉着蒋颂天欢天喜地地去了,每回不玩到天黑不回来。
等回来了,蒋颂天家里也基本消停了,安安静静的,跟没事一样。
周一诺神经大条,真当没事,和蒋颂天玩呀疯呀,一如往常。
天真烂漫的周一诺哪里知道,大人的争吵不管怎么掩饰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伤到孩子,甚至最伤孩子。
那些经由愤怒驱使,在面红耳赤时声嘶力竭的争执和指控会像肉刺一般扎在懵懂心脏的深处,每当家中的对话忽然中止或猝然高声时,这根肉刺便会残忍地发力。
蒋颂天的外化表现为,明显不如之前爱笑了,话也变少了,尤其是和周一诺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走神。
周一诺不知道蒋颂天怎么了,问也不说,好像瞒着他有了什么小秘密。
周一诺很不开心,他对蒋颂天无话不谈,蒋颂天却对他有所保留,这不公平。
周一诺开始找茬,做游戏摆臭脸、闹意见不跟蒋颂天一组,蒋颂天不想和周一诺生气吵架,变着法的跟他一组讨好他。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别扭扭地玩了一段时间,直到捉迷藏,周一诺节节败退,蒋颂天步步紧逼,这段年少的友谊迎来了出人意料的转折点。
再之后没过多久,蒋颂天的爸妈离婚了。
蒋颂天一夕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怎么笑了,也不怎么玩了,连话也少得可怜。
周一诺尚未能懂蒋颂天转变背后的原因,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蒋颂天在渐渐剥离他们这个小群体,剥离他们的这段友谊。
周一诺舍不得,抱着对友谊的珍视试图挽回过蒋颂天,很多次。
可等来的,却是蒋颂天一次比一次冷淡的回应。
心高气傲的周一诺把这些冷淡草率地归类为讨厌,进而奋起反击,用更讨厌蒋颂天做盾牌。
就这样,两人之间因为这些误解和缄默竖起疏远的高墙,一个不愿意出来一个不愿意进去。
久而久之,习惯了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周一诺彻底失望了,放弃了,转而恼羞成怒火速展开了其他的友谊。
像赌气一样,周一诺见到蒋颂天开始无端冷言冷语,话里话外显摆自己的新朋友,仿佛在说‘哼!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有的是人跟我做朋友’。
蒋颂天的态度则犹如举手投降了一般,面对周一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再后来,渐行渐远,周一诺的朋友多得眼花缭乱,蒋颂天逐渐成了唐琳口中恼人的标杆,成了周一诺永远翻不过去的大山,也成了他和赵秉谈话中无数次提起的不速之客。
挺唏嘘的,周一诺回想到这里,觉得提着铁盒和蒋颂天一起发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午饭结束后,外面的雨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