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诺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脏话,又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回来,说什么你是表哥这种伤人的话?”
蒋颂天忽的嗤笑了一声,眼尾湿湿的,语气轻蔑地回道:“因为我是第一啊,他发觉我可能不是一个墨点,而是可以成为一块可以高高挂起来、装饰他人生的勋章,所以他回来了,可笑吧,自己撒了谎圆不回来了,只能接着撒谎,越来越脏。”
周一诺笑不出来,看蒋颂天难过,一颗心碎成齑粉,晃了晃他的手心,抚慰道:“好了,不说了,不提他这个人渣了。”
蒋颂天被悲哀的情绪摆弄了一整晚,早已失控,偏偏说,他抿了一下苦涩地下唇,接着道:“你知道我爸和我妈离婚的时候是怎么争夺抚养权的吗?”
周一诺有些害怕蒋颂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可他没办法不听,他是蒋颂天的唯一宣泄出口,“怎么争的?”
蒋颂天回答之前,兀自笑了几声,越笑越急,胸口不停地起伏,似乎有什么压抑多年的东西在今晚迸发出来了,他道:“我妈一开始要我和颂熙两个,我爸不同意,他坚持要颂熙,态度很决绝,还联系了几个律师和我妈谈判。我妈见他没留余地,于是松口说,她要颂熙,让我跟着我爸。可我爸不想要我,他说只要颂熙,后来他们就为了这事争吵几度差点动手,两人都要拼命地争颂熙。”
周一诺真的不敢听下去了,他没办法想象十岁的、像个小汤圆一样软软绵绵的蒋颂天听到父母只顾着争抢弟弟的抚养权,而把他丢在一旁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蒋颂天的睫毛上滚落了一颗泪珠,他擦了一下眼睛,继而望向车窗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后,低声道:“我说这个不是怨恨或者嫉妒颂熙的意思,我只是很难过。我知道我妈妈是因为颂熙当时年纪小,更需要妈妈照顾,所以才会选他,我能理解。至于我爸,他选颂熙…纯粹是因为他年纪小,长大了不会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颂熙的记忆会像名字一样被篡改,他不会是这段失败的婚姻的证人,可我不一样,我记得,我目睹过他的不堪和逃避,他接受不了我。”
周一诺的眼泪比蒋颂天多很多,一颗接着一颗,大滴大滴地坠落,宛如从一条从遥远的童年蜿蜒流淌至今的河,反反复复地冲刷着瞳孔中蒋颂天孤独的、安静的、总是背朝着他的轮廓。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蒋颂天送周一诺到宿舍楼下后,回国研室赶任务进度去了。
周一诺肿着眼睛回到宿舍,刘随还没上床,坐着桌前玩游戏,一转头看到他脸上挂着两个荔枝,游戏也不打了。
刘随疑神疑鬼地走到周一诺面前,压着声音问:“什么情况,不是过生日吗,你怎么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周一诺脑子里还是蒋颂天在出租车上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刘随的意思,呆头呆脑地反问:“什么?”
刘随一脸复杂地看着周一诺,问:“不是吧,你没跟魏欣洁过生日啊,你去哪了?”
“!!!”周一诺脑子里轰的一声,眼睛睁得浑圆,“草,我忘了。”
“啊?”刘随怕惊动其他两个室友,拉着周一诺到走廊外单聊。
周一诺没头苍蝇一样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天啊,我把魏欣洁的事全忘了,要了命了,怎么办?”
刘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一诺,责备道:“什么情况,你心也太大了,这都能忘。”
周一诺不好说详细情况,只说:“不是,晚上刚好碰到将颂天那边有点事,我一着急就忘了。”
听到蒋颂天,刘随点点头,一副‘难怪’的模样,于是作为过来人给周一诺出主意,“好在没过十二点,你赶紧打个电话,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明天再好好道个歉,买束花什么的,认个错。”
周一诺六神无主地点点头,“行,我打个电话。”
刘随转身进了宿舍,周一诺在走廊上拨通了魏欣洁的电话。
第一通没接,周一诺又打了一通,接了。
电话那头,魏欣洁声音闷闷的,好像很困,“一诺。”
周一诺听到声音,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晚上,我去…”
魏欣洁没等周一诺说完,打断道:“你回学校了吗?”
周一诺很顺从地问什么答什么,“嗯,回来了。”
魏欣洁在电话那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那就好,一诺,我们宿舍熄灯了,大家都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
周一诺握着电话,思绪一片混乱,犹豫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明天聊,还有…生日快乐。”
“嗯。”魏欣洁把电话挂断了。
周一诺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乱糟糟的,很像一团散碎的拼图,冒冒然拼成了规范的形状,可图案却配对不上,有哪里错位了。
周一诺在走廊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回去简单洗漱后,他躺在床上联系黄牛买了两张魏欣洁喜欢的歌手JJ的演唱会内场门票,准备明天给魏欣洁道歉用。
还有十分钟门禁,周一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秒,越来越不踏实,在还剩三分钟时,他放弃了,抱着被子跑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