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颂天收到英国的某所大学的offer的那天,周一诺请假回了一趟海原。
唐琳和周海城似乎料到周一诺会回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一丝惊讶,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周一诺在说。
周一诺滔滔不绝也情真意切,有关于他多喜欢多需要蒋颂天,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周海城静静听着,目光在周一诺的脸上流连,忽然发现他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熟了一些。
以前或者说在今年暑假以前,周一诺的脸上总透着明晃晃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气,如今眼角眉梢多出了几分和蒋颂天相仿的沉稳和坚韧。
一直以来,唐琳都很希望周一诺能学到蒋颂天身上的沉稳和坚韧,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学到的。
周一诺说的差不多了,周海城长叹了口气,低着头不说话,意思是默许了,其实他早就动摇了,在周一诺生病的那几天他就动摇了,对他来说没什么比周一诺的安康更重要。
从周一诺出生呜呜啼哭的那天起,周海城就注定了一辈子都拿他没办法。
唐琳板着脸,表情不算柔和,愤怒又不解的眼神砸在周一诺的脸上,良久,她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重重地摔上卧室房门。
大四过得飞快,周一诺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离毕业越近,也就意味着离蒋颂天出国越近。
周一诺像一个绑着定时炸弹的劫匪,用时间要挟时间,希望那一天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惜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管你是威胁还是哀求,该来的总会来的。
送蒋颂天去机场那天是个大晴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机场人来人往,每张面孔各异却又相仿,飞机载着这些人从天空中滑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长长的白痕。
周一诺仰着头,望着天空看了很久很久,就好像蒋颂天不是坐着飞机去英国了,而是在空中无端消失了。
“看什么呢?”
周海城见周一诺的房门开着,走进来看看,本以为他睡着了,走近却发现并没睡。
周一诺侧躺在床上,面朝窗户,身上盖着小公寓里的那条喜羊羊毛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像是在专注地看什么,又像是失神在想什么。
周海城在床边坐下,顺着周一诺的视线向窗外看过去,只看得到蓝蓝的天空。
“唉……”周海城轻叹了一口气,大手按在周一诺的肩膀上,又问道:“一晚上没睡吗?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晌,周一诺开口,语气恹恹的,“在想英国好远啊,还经常下雨,那里的人又不喜欢打伞,蒋颂天会不会淋雨,会不会生病,要是发烧了没有人照顾他怎么办?蒋颂天又不爱说话,也不爱麻烦别人,会不会很孤单?听说那边的饭也不好吃,蒋颂天会不会吃不惯,会不会饿肚子?
老爸,你说蒋颂天要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没有人帮他怎么办?从小到大蒋颂天遇到什么好的坏的事,只和我一个人说,他在那边会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爸,我好想蒋颂天啊…”
周海城听到周一诺说这些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痛,明明周一诺好好地躺在这里,可却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周海城轻轻地拍着周一诺的肩膀,如同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轻声道:“不会的,他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乖,别想了,睡一会儿吧。”
周一诺安静地望着天空,也许客观事物真的可以为个人意志所转移,他看到天空中隐约有一道长长的白痕浮现。
蒋颂天走后,家里变得很安静,周一诺和唐琳不再拌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谈笑。
母子俩成天待在各自的房间里,除了吃饭,很少面对面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