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晚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心脏猛地提了一下,几乎要跳出喉咙。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没有挥手,没有点头,甚至脸上都没有出现任何类似于惊讶或者认出她的表情。
他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一秒,仿佛只是视线扫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随即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重新拧好瓶盖,将毛巾甩回肩上,转身朝着球员入口的方向走去。
仿佛她只是一棵树,一个路牌,一个无需在意的背景板。
苏云晚靠在树后,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心头那阵莫名的震动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连自己都难以辨析的失落。
果然。那次慈善活动的相遇,上次在基金会短暂的对话和那无意间的触碰,于他而言,大概真的只是繁忙日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他甚至可能都不记得她是谁。
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压下心底那点可笑的多余情绪,重新戴好耳机,调大音量,准备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晨跑。
然而,当她再次起步,跑过他刚才反复折返的那段路面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柏油路上,清晰地印着一连串深色的、潮湿的脚印。
是他刚刚留下的汗水,尚未被晨风吹干。
那些湿痕密集地分布在一小段区域内,形成一个近乎执拗的、重复践踏的轨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沉默的、近乎自虐般的坚持。
苏云晚看着那些汗水的印记,看了很久。
然后,她绕开了那片区域,仿佛那是什么不容玷污的圣地。
接下来的几天,苏云晚鬼使神差地调整了晨跑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
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当她再次路过伯纳乌那条僻静的辅助道路时,那个沉默奔跑的身影,总会在那里。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专注,呼吸沉重,汗水挥洒。她依旧会远远停下,躲在不同的树后或建筑阴影里,安静地看着。
他依旧从未与她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没有眼神,没有手势。
直到第三天。
那天他结束得似乎比平时早一些。在他停下补水,再次习惯性地朝她这个方向瞥来一眼,并再次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时,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
他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转过身。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随意扫过,而是明确地、笔直地看向了躲在报刊亭阴影下的苏云晚。
隔着一段距离,苏云晚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她的呼吸骤然屏住,手脚有些发僵,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他看了她大约两三秒。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用两根手指随意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朝着她的方向,极其随意地挥了一下。
像一个模糊的、漫不经心的致意。
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擦汗的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再次走进了球员通道,留下苏云晚一个人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