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叹息,痛心疾首道:“就该跑得远远的!”
桃录啃了一口从冯家花厅顺来的李子,含糊不清回道:“哦!师尊还说了,若有潜逃者,就地击杀!”
游弋吃了一脑门官司,没好气地问:“那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得先找到那失踪的冯大和冯二吧?他们是一点术法武功都不会!”
桃录又转而问向大师兄:“师兄,咱们先去哪儿啊?这冯家的两位公子该怎么找?”
大师兄停下脚步,笑意盈盈对着桃录和游弋道:“咱们先回无咎山。”
“啊!”
两道惊呼重叠到了一起,游弋和桃录面面相觑。
游弋坐在大师兄的剑后,问身旁正御剑且一脸菜色的桃录,道:“我不想去你们衡阳宗,这可是有着生命危险,你这小崽子就是回家了怎么还哭丧着个脸?”
“哎!”桃录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和盘托出,“今年师尊闭关前,命我打扫剑冢。我从来没见过师尊用剑,在剑冢看见……”
“停停停!”游弋听得脑筋转不过来,连忙打断他,问道:“什么叫没见过你家师尊用剑?你们衡阳宗不是号称那什么天下第一苍生剑吗?你们掌门却不用剑?”
桃录乜斜了他一眼,说:“你到底在哪片儿山头待的,这都不知道。我们师尊常年闭关,师弟们的剑法大多是大师兄和四位长老教习。”
“哦。”游弋眉毛低了三分,瑟瑟问道:“那你们师尊的剑呢?”
“师尊的剑?你是说拒霜?”桃录诧异。
“不然呢!还有哪个?”
桃录和大师兄互看了一眼,倏而,桃录指着游弋笑了起来,大师兄也是一脸诧异地回头,问道:“你连拒霜的大名都听说过,难道不知拒霜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入剑冢了?”
游弋被这番话问得一怔,晃神片刻,猛然跳了起来,差点从这高空掉了下去,他脸红脖子粗,十分激动嚷道:“什么?那不是死人的剑才去的地方!他为什么……”
为什么……后面的话却生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该问什么?该问谁?他还有质问别人的资格吗?
游弋自己也无法回答自己。
他失神落魄地又坐了回去,好像独自生着闷气。
桃录和大师兄见他如此奇怪,皆十分不解。接下来三人再没开口说话,终于在日头最烈之际抵达了衡阳宗。
这片大陆分属六州,衡阳宗便位于北境最北端的无咎山。无咎山分为南北两端。北端冰雪加身,终年不化。素有白银世界,玉里乾坤的美称,只要不上去,远远看一眼还是极美的。
山门设在无咎山南端,这里靠近中州,并没有满山冰雪,却是盘坡转径,翠色盎然。
大师兄和桃录在山脚便下了剑,牵着游弋的狗绳,爬起了山。
不知怎么,游弋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趑趄之感,这一路走的是别别扭扭、磨磨蹭蹭,桃录回身催他数次,又见他一脸古怪,便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怕被四长老审出来?走得这么慢。”
游弋辩驳道:“我能干什么缺德事!”话说一半,那嚣张气焰忽又弱了下去,讷讷问:“你们抓过很多个和我长得相像的人?或妖?”
桃录:“我今年方才下山历练,这件事应该是师尊吩咐大师兄去做。”
游弋:“那个……他大师兄,你们之前抓到长我这样的都怎么发落啊?”
一直走在前面的大师兄听到游弋的问话,忽而回身,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却没有说话。
游弋嘴角抽了抽,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这样行了一刻钟,远远见一座石制三扇门,上书“广莫”二字。游弋想起他曾经问:“东天的都城也有一座广莫门,却是朝北向的,为何你们这山门建在无咎山南端?”
有人答,曰:“广莫风居北,过此门之风,开天下阳气,大莫也。”
游弋双手往脑后一背,仰头看着那广莫门,眼睛一眯,促狭说道:“开天下阳气……看来某些人觉得这无咎山雪太多!想不到那几个死板的老头竟然教出了个逆子,若你以后开苍生之阳气,是不是得称一句‘开阳真君顾大仙儿’啊?”
那人剑柄往他脑袋上一敲,眼中雪消冰释,春风复暄。
游弋再抬眼望了望那广莫门,灼灼烈阳下,有一人逆光立于其上,面容阴晦不明。可若说天下有一地,苍凉如百丈冰阑,也就在他眼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