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和诗织阿姨的话题短暂间歇时,他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然后抬头看向木兔诗织,提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冒昧甚至失礼的请求:“木兔阿姨,我……我可以出去附近玩一会儿吗?”
话音刚落,初鹿野佳纪和木兔诗织都愣了一下。
哪有客人刚坐下、大人们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提出要出去玩的?更何况真夜才七岁,对这片区域完全陌生,万一迷路了或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但木兔诗织——初鹿野佳纪的手帕交,并非寻常人。
她脸上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包容一切的温柔神色,没有没有立刻拒绝或说教,而是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真夜齐平,认真地询问道:“真夜这么厉害,刚刚来就记住阿姨家在哪里了吗?阿姨都担心自己有时候会记错路呢。”
她的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有温和的确认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不过呀,”她继续柔声说,“小孩子一个人出去探险,阿姨还是会有点不放心呢。需要让姐姐们陪你去玩吗?”她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们对附近很熟悉的。而且啊,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坐不住、想探索新世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大人,光顾着自己聊天了。”
女人的话语里充满了理解与体贴,丝毫没有让真夜感到被责备的压力。
“我还有一个儿子,叫光太郎,”诗织阿姨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母亲特有的、混合着无奈与宠爱的笑意,“可惜那孩子今天和他爸爸出去补习数学了,不然他肯定最乐意陪你到处疯跑了。他呀,精力旺盛得像是永远用不完似的。”
面对诗织阿姨温柔的目光和周全的考虑,初鹿野真夜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伸出小手,不是非常习惯地、但还是轻轻拉住了诗织阿姨藏在衣袖下的手。男孩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笃定。
“没关系的,木兔阿姨。”他清晰地说道,“路线我已经记住了,绝对不会走丢的。”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目光扫过旁边两位漂亮的姐姐,小声但诚恳地补充,“比起和两个姐姐一起……我更想一个人去看看。那个……我没有讨厌姐姐们的意思哦。”
他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重大的秘密:“只是我……有个必须要去确认一下的‘小秘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让人无法仅仅将其视为孩童的任性。
木兔诗织注视着眼前这个眼神执拗却异常清醒的男孩,又抬眼看了看旁边的好友初鹿野佳纪。佳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传递着“让他去吧,没问题的”的信任。
诗织阿姨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包容。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真夜的背脊。
“这样吗……是连姐姐们都不能知道的‘小秘密’啊。”她选择了尊重孩子的意愿,没有再坚持,“那好吧。不过,答应阿姨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好吗?”
她站起身,从旁边的便签簿上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仔细地撕下来,递到真夜的小手里:“这是阿姨家里的电话号码,一定要收好。如果……万一真的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要慌张,就去寻找附近的警署,或者找任何一家有电话的商店,打电话给阿姨,阿姨一定会立刻去接你的,记住了吗?”
木兔诗织蹲下来,再次认真地叮嘱道,语气温柔却不容忽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任何人走,好吗?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哦。”
在得到了真夜肯定的点头后,她才终于放心了一些,目送着这个小客人身影灵巧地跑出了院子,融入了东京陌生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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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涟漪缓缓平息。
初鹿野真夜站在木兔家的门廊下,那份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还妥善地放在他的口袋里。他完成了“秘密”的探查,还意外地收获了两位打排球的新朋友。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这才抬手,按响了门铃。不知道那位出去补习数学的木兔家儿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而且非常吵闹。
初鹿野真夜刚按响木兔家的门铃,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仿佛有什么大型犬科动物正兴奋地冲向门口。
开门的不是预想中温柔的木兔阿姨,而是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大几岁的男孩。
那男孩的发色和发型着实令人印象深刻————白色的发丝里有着醒目的黑色,整体向上冲起,仿佛在倔强地向往着天空,让人莫名联想到某种兴奋过度的鸟类。
奇怪的发型。
奇怪的发色。
以及……吵死人的问题。
“你就是妈妈说的那个要来借住的初鹿野吗?你从哪里来的啊?多大啦?你也打排球吗?你喜欢扣球还是拦网?啊啊!你该不会是个二传手吧?!”
初鹿野真夜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第一个问题,一连串新的问题就如同排球场上的连续快攻般扑面而来。
他被这股热情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瞳孔微微放大。
木兔阿姨的小儿子,从接他进门那一刻起就喋喋不休,此刻正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那眼神让真夜莫名联想到看到猎物的猫头鹰。
初鹿野真夜,面对这过于旺盛的生命力和连珠炮似的提问,短暂地,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