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三天两夜的旅行,大家都撑着浑身酸疼的躯体吃各种散伙饭。毕业典礼那天暴雨如注。陈恬穿着不合身的学士袍,在礼堂里不断回头张望。当名单念到“叶瑞明”时,她看着那个陌生男生替他上台代领证书,突然意识到旅行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他。
最后几天,大家都有些刻意回避离别的话题,默默打包物品寄回。尽管离别来得并不猝不及防,送别室友时,大家还是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陈恬走前最后去班级的花园看了一眼,春天快要结束,花瓣掉落一地,她的眼泪如洪水决堤,无声地汩汩流淌,无法控制。
大家就这样,各奔前程,天各一隅。
叶瑞明本打算回来再找机会说出那句没说完的话,可在毕业旅行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瑞明,这件事现在应该让你知道了。”电话里的声音很低沉。
“什么事?”叶瑞明心头一紧,生怕妈妈又告诉自己她又病了。
“你爸……”妈妈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起,“你爸被人举报了。”
“举报?”
“对,贪污受贿,还有……,你也知道,这些年你爸的私生活很混乱,心高气傲的,也得罪了不少人。”
“什么时候的事?”
“检察院已经立案侦查,你爸被关在看守所大半个月了。”
叶瑞明脑袋轰地一下,从没想到世界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怪不得近半年来没见过爸爸,就连过年妈妈也带着他出去旅行,原来爸爸早就知道动静,妈妈和叔叔没有在他面前透露过一星半点。
“那他现在……”
“儿子,你回来一趟吧。”
叶瑞明虽然和爸爸有隔阂,但毕竟是亲人,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至少需要的时候可以待在他们身边。眼下虽然已忙完了毕业的相关事务,可这一回去,便要错过了毕业典礼和正式的离别。
出机场的时候,叔叔开着奥迪A6来接他,拉开车门时,闻到熟悉的皮革味混着烟味——和父亲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爸这事……”叔叔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摩斯密码般的节奏,“看看能不能取保候审。”
后面的日子,叶瑞明总是跟着叔叔跑各种场合打点关系,了解进展,检察院的玻璃门总是映出两个变形的影子。接待他们的检察官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案情重大,暂时不能取保。”那笑容让叶瑞明想起银行VIP窗口的柜员,礼貌而疏离。
电梯里遇见了父亲的老对手。对方西装革履,胸前的党徽闪闪发亮。“小叶啊,”那人拍拍他的肩,手指温度像保险柜的金属,“你爸爸这事……要相信组织。”
昔日父亲的下属们突然都患上了失忆症。财务总监老王的电话永远占线,常来家里送海鲜的信贷部主任直接挂断,就连父亲一手提拔的经理也对他们避之不及。
叔叔的烟灰缸堆成小山。
父亲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检察院很快向法院提起公诉。
等待审判的日子,叶瑞明还要忙着考试和到研究院报到——他最终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刚入职第一个星期,就跟随单位出差去了青海玉树隆宝滩。
看着高原上银河流转,他总是想起陈恬,想着那些抚慰人心的美好。他多想问问陈恬在哪里,在做什么,可是问了之后呢?父亲的事加上近期频繁的野外考察,他已感觉好疲惫,何况人人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诸多的校园恋情因为毕业无疾而终,自己和陈恬本就没在一起过,如今天各一方,万一陈恬给出的不是期望中的答案,他又要如何消化这些尽不如人意?
终于在一个有信号有网的地方,他决定还是先试一试,他打开企鹅邮箱,点开“漂流瓶”,写了简单两句话,便向陈恬扔了一个定向“漂流瓶”,等待回复。
父亲的案子从立案到最后判决历经了半年多,父亲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第一次去探视,父亲坐在玻璃对面,身形瘦削了不少,但表情却透着从容。
“爸。”叶瑞明木讷地叫着。
“毕业了,你在做什么?”同平常一样,略过寒暄。
“我在研究院,近期在做黑颈鹤调查监测,去了……”
“唉,怎么还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爸我算是栽了,你还是有希望的,你就是不听劝。”叶伟平摇着头说。
“爸,今天就先不说这些了。”
“你从事金融,你叔叔会帮你的,我之前也给你打点好了一些关系,他们都……”叶伟平还是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