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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了个空气（第1页）

时间晃到七月初，山里的溽暑开始初露端倪，段燎没见着虞清宴的日子，表面上他掰着手指头……哦不，是掰着肉骨头在过。

村里那几条路他早就晃熟了，各家小店也成了他的日常打卡点，云中咖舍隔壁的溪畔茶寮，老板娘柳青是个风韵十足的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挑丰腴，常年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素雅棉麻长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根碧玉簪子，一张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热情像盛放牡丹般明媚的笑容，眼波流转间既有熟女的韵味，又带着山野特有的爽利。

她家的露天茶座一半悬在潺潺溪水上，十分风雅，但最吸引段燎的，是她养在院里的两只大白毛球，萨摩耶，取名“雪团”和“云朵”，油光水滑，浑身雪白蓬松，见人就笑，吐着粉红的舌头，看起来傻乎乎又暖烘烘的。

段燎如今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往那张铺着凉席的宽大竹榻上一瘫，活像没了骨头，雪团和云朵立马摇着蓬松的大尾巴颠儿颠儿地凑过来，巨大的毛脑袋亲昵地往他腿上蹭，哼哼唧唧地求抚摸，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裸露的小腿上，有点湿哒哒的痒。

段燎半眯着眼，享受着这俩暖脚器的天然服务，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云朵暖烘烘、毛茸茸的肚子，惬意得像只饱食终日的狮子狗，他眼角余光习惯性地瞟了眼茶寮通往隔壁云中咖舍后门的小路，但很快又收了回来，专注于眼前的白毛球。

柳青正倚在旁边一根雕花柱子上嗑瓜子，看着段燎被两只萨摩包围的盛景，红润的嘴唇勾起一个促狭的笑容，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哎呦喂，瞧瞧我们段少爷这人缘儿。”她吐掉一个瓜子壳，声音清脆带笑，“不光村儿里的小丫头们见你脸红，连我们家的雪团和云朵见了你，都跟见了亲爹似的，恨不得摇尾巴摇上天，啧啧啧，这魅力，段少爷，你给姐姐老实交代，在你们那大城市里，是不是得有一整个加强连的姑娘跟在你后头跑？小女朋友得论打算吧？”

段燎正沉浸在撸狗的快感里，闻言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本事张口就来：“青姐，瞧你这话说的，‘打’？那哪够啊。”他大手一挥，姿态豪横，“那得是加强营，每天打招呼都得摇号，这还只是能排上号说话的。”

“噗嗤，”柳青被他这夸张劲儿逗得直接笑喷了，瓜子仁差点呛进气管，一边咳嗽一边乐，“哎哟……咳咳……我的段少爷，您这……您这金口玉言比唱戏的还好听，行行行，加强营，哎哟喂……那您这不得天天翻牌子？忙得过来吗？”

“那必须的，”段燎脸皮厚比城墙，继续瞎掰，还故意做出点忧愁状，摸着萨摩耶的脑袋叹气，“唉，有时候也挺愁的，选谁好呢？张小姐温柔，李小姐多才，王小姐腿长……选了这个怕那个伤心，选了那个又怕这个难过，啧，真是……甜蜜的负担啊，比练腹肌还累。”他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经过半个月加急锻炼确实有了点线条的胸腹肌。

“哎哟哟，听听，还甜蜜的负担，段少爷，您这哪是负担，您这是掉进女儿国当御弟哥哥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段燎那张俊朗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脸，以及确实看着比来时结实了点的身板，眼神里戏谑更甚：“行，算姐姐看走眼了，原来不是加强营，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哪，”她凑近一点，脸上是那种姐懂你的神秘笑容，压低声音地说，“要不要青姐给你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发展几个外编的？我们村的小姑娘们可都水灵着呢，保证比那些钢筋水泥森林里精心调养的，更多几分山野真趣？”

段燎被她这外编、山野真趣、几个词儿砸得心里一虚，下意识瞥了眼院门方向，像是怕被谁听了去似的。他赶紧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条件反射，脖子一梗，嘴巴比脑子快，顺嘴就接上了柳青的调侃，依旧保持着浪荡子的浮夸姿态：“哦？青姐还有这资源？那感情好啊，安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什么时候让哥们儿也开开眼，见识见识咱们这儿的山野真趣？”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但还是梗着脖子维持人设。

柳青眼睛一亮，瓜子也顾不上嗑了，一副包在老娘身上的豪气：“嘿，瞧好了您呐，我们清水村的姑娘们，那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嘿嘿，陪你上山抓兔子，采蘑菇，保管让你这山居岁月不那么寂寞难耐。”

她话音未落，院门口方向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段燎正侧耳听着柳青的下文呢。

一只原本乖乖趴在他腿边的云朵猛地竖起了耳朵，粉嫩的鼻子朝着门口方向嗅了嗅，然后“呜嗷”一声欢快的低鸣，蹭地从段燎腿上站起来，撒欢似的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另一只雪团也立刻紧随其后，段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掀得身体一歪，差点从竹榻上滚下来，他下意识地顺着两只狗子奔去的方向一看。

只见清瘦挺立的身影出现在茶寮连接小路的门口，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素净长衫，肩上斜挎着一个半旧的竹编药篓，几株带着新鲜泥土，叫不出名字的药草叶尖从篓口探出，更衬得他一身清冽的山野气息，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绝的侧脸线条。

是虞清宴。

他显然刚从后山回来，夕阳的余晖穿过院子里的葡萄藤架，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金边，也照亮了他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目光沉静地扫过，在扫到两只扑向他腿边、疯狂摇尾巴吐舌头的巨型白毛团子时，那眼底深处，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

段燎在那抹清瘦身影出现的刹那，浑身像过电一样绷紧了零点几秒，刚才还慵懒瘫着的身体瞬间“噌”地坐得笔直，脸上的玩世不恭和调侃瞬间凝固。

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呼吸都窒了一下。

但下一秒，也许是捕捉到了虞清宴眼底那面对毛球时的细微松动，或者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失态，段燎几乎是反应迅速地，他猛地向后一倒，用比刚才更加夸张的、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竹榻里的姿势瘫了回去，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的矮几带翻。

他甚至把脸用力扭向另一边，不看门口，嘴里还刻意提高了音量，对着柳青的方向嚷嚷，语气努力维持着之前的轻浮和懒散，尾音却有点儿发飘：“青姐你就可劲儿吹吧，你们这儿的山野真趣……再趣能有我家云朵雪团毛茸茸的真趣好玩儿？”

柳青看看门口被两只萨摩热情包围、微微蹙眉似乎想摆脱绒毛攻击的虞清宴，再看看身边这个像表演过度的段燎，“噗嗤”一声又乐了，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哟！这就难说咯~~~”

虞清宴刚走到茶寮小院的门口，柳青那带着八卦气息的大嗓门儿就飘了过来，还夹着他段燎那夸张至极的女朋友论，他眉峰凝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无波的平静。

两只热情过度的萨摩耶如同两团会移动的白云，呜嗷着就冲了上来，大尾巴摇得像风车，湿漉漉的鼻子一个劲儿往他干净的裤腿上蹭，试图留下它们的专属口水印记。

虞清宴身形顿了顿，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直白的亲昵，但终究没有立刻避开，他他抬手在雪团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拂过一下，随即，他抬眸，目光越过热情洋溢的狗子和瘫在竹榻上姿态刻意夸张的某人，落在柳青身上。

他微微颔首：“柳青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