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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是听说来的(第1页)

清水山坳里的夜,冷得能冻死人,李铁匠横死的第三天,我守在他家院子里临时搭的草棚里值夜,屋檐下孤零零悬着那两盏白纸灯笼,照不亮几步之外浓得化不开的夜,有个灯笼纸早被风撕开一道裂口,风灌进去,呜呼作响,像鬼魂在呜咽。

里面那具棺材,是李铁匠的归宿,白日里入的殓,他那双砸铁的手,费了老大劲才给他塞进寿衣袖子,几个壮劳力抬棺材进来时,粗壮膀子青筋都绷出来了,棺材板磨着泥地,嘎吱嘎吱渗人狠呢。

我搓着冻僵的手指头,老孙头蜷在我边上,他烟锅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他又舀起一捏烟丝,手抖得厉害,烟丝撒了一小半在冰冷泥地上,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始终木然地盯着灯笼方向黑黢黢的铁铺门洞。

“呼……呼……”风又来了,带着水汽凝成的刺骨冰针,刮得人脸生疼。

猝不及防,就在那灯笼纸破洞那儿,一团墨汁般浓稠的黑影嗖地弹了进来,轻盈落地没有一点声响,是只黑猫,它落在棺材前那片惨白的光圈边缘,弓起背,浑身黑毛根根直立,尾巴硬邦邦地竖在空中,紧绷着像跟铁锥,猫喉咙里滚动着噜噜的低咆,绿眼珠死死钉在棺材上,发出幽幽的光,“喵呜”的叫了一声。

这时,喀……吱咯……一种缓慢、干涩、让人牙根发酸的声音,极其滞重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像是坚硬的指甲在刮挠干燥的棺木,一下,一下……

老孙头猛地一颤,烟锅啪嗒掉在地上,零星几点火星溅在泥地上,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咽了下喉咙,那咕噜声干得像石子摩擦:“邪性……铁疙瘩这身坯子……最忌讳这黑猫冲煞……”

煞字刚从他喉咙里憋出来一半,不待余音飘远,咯嗒,一声脆响清晰得惊魂夺魄,就在我和老孙头面前,棺材板上,那具裹在黑缎子寿衣里的躯体,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僵硬的身躯像截刚从冻水底拖起的沉木,昏黄的灯笼光斜斜刷过那面孔,惨青透着死灰的皮肉像敷了一层未凝结的猪血,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棚口的方向。

我和老孙头当即吓的魂魄飞散,脑子里炸开的尖叫死死噎在喉咙,我甚至忘记如何尖叫出声,身体远比脑袋先动,只知道自己像被巨大的弹弓发射出去,猛地弹了起来,一头撞开身后破烂的草帘子,转身就往外面跑。

我当时根本不敢回头,发足力的狂奔,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脑后紧随的那个,嘶~喀~嘶~嚓~枯枝般硬涩的拖曳声,踩着冰冻的泥土,一步步逼近,

它追着我跑来了!

“别……别让它……沾着……沾着……活人气……”

后面半句猝然中断,噗通一声闷响沉甸甸摔进泥里,再无声息。

这句话却像鞭子狠狠抽在我的背上,驱策着早已瘫软的筋骨,爆发出残存的气力,没命地扑向路边那棵歪脖老榆树,树干扭曲嶙峋,在混沌夜色里像条盘踞的黑龙,手脚僵硬,冰冷的树皮差点磨掉我的指甲,后背紧贴粗砺树皮,每一次沉重脚步声响,踏在脚下的冻土都闷闷震动,终于,在身后令人心胆俱裂的吐息几乎冻结后颈绒毛的刹那,我用尽最后一股力,攀上了最高一处权桠,死死抱住冰冷的树杈。

树下,那东西僵硬地立定了,脖颈以非人的姿态缓缓转动,发出咔吧、咔吧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脆响,僵硬枯槁的手指抬起,几根长而弯曲的指甲灰黑的指尖竟然缓缓擦过粗砺的树干,那东西似乎在犹豫,僵硬头颅费力地抬升着,冰冷僵滞的气息离我悬空的脚底只剩下咫尺之遥。

不知僵持了多久,那东西终于极为迟缓地转过身,动作僵硬,一步一步,拖拽着沉重脚步,无声融入浓得化不开的夜雾。

树杈上的我吓的瘫软如泥,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视野一片空白模糊,只剩树下几道新鲜抓痕。

村里梆子声骤然急切响起,“笃!笃笃!笃!”,敲得惊惶失措,在死寂山坳传开好远好远。

天边最后一点月牙的暗白微光,冷冷印在铁匠铺门外那只沾满泥尘的巨大铁砧上。

夜梆声断后的死寂才最熬人,我蜷在老榆树虬结的枝杈上,那鬼东西离开后,村里连狗都不敢叫一声,不知熬了多久,梆声才重新响起,断断续续,像垂死老汉敲出来的,我手脚并用爬下树,踩进泥地时,两只脚冻得没了知觉,被硬土硌得生疼也不敢停,深一脚浅一脚往村里最深的老屋摸去。

那是个荒废多年的猎人小屋,墙角塌了一半,冷风呼呼灌着,屋里霉味和灰尘味冲得人鼻头发酸,门板腐朽开裂,我连滚带爬进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破门板拉拢。

我靠在门后面捂住口鼻,每一次吸气都小心翼翼,老孙头那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别让它……沾着活人气……”

棺材铺方向没动静,老榆树那边没动静,风声也停了。

“咚。”

一声闷响砸在远处冻得梆硬的地皮上、

它找过来了。

我把自己缩得更紧,背死死抵住粗糙腐朽的门板。

那拖沓滞涩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嘶~嚓,嘶~嚓,方向不定,它掠过歪倒的木篱笆,发出朽木碎裂的轻响,它离屋子似乎时远时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嘶~嚓……咚。

声音停顿了片刻,就在猎屋塌陷的那面墙根外。

它停住了,就隔着一层土墙和腐朽木板,它在听?它在嗅?

我的肺都要憋炸了,也不敢透一丝气、

咚。

脚步声又起,沉重的敲击声就在门外。

它动了,拖行“嘶嚓声瞬间被放大,直直冲着猎人小屋的方向碾压过来。

咚!又一步,震得地板上的灰尘几乎同步跳起!

吱嘎,砰!

是腐烂的半扇院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硬生生撞开,门轴断裂的惨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一个庞大、沉重的黑影毫无阻碍地挤了进来,裹挟着一股刺骨的混合着泥土腥气的腐冷气息,整个小猎屋似乎都震了一下,灰尘扑簌簌掉落。我隔着破木门板的缝隙,隐约瞥见一抹僵硬沾满湿泥的黑色寿衣衣角在微弱的光线下缓慢地晃动。

那拖沓的脚步声不再空旷,响在了屋内坑洼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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