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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第1页)

山阳浓烈,但西配殿廊下的投下的阴影却带着石砌建筑的幽凉,将摊晒药材的青石板划分出光暗分明的边界。浓烈的草药清苦气味弥漫在空气里,那是扎根于深山的泥土与岁月共同酝酿的独特气息。

段燎那带着刻意营造的亲近和毫不掩饰惊艳的搭讪,连同那招牌式的痞帅笑容,在虞清宴这里偏偏就被当成了空气,他甚至连一丝停顿、一次侧目、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昨日那句轻佻响亮的“美女”,早已在这位年轻主祭心目中烙下了深刻的轻浮孟浪与教养欠奉的印记,今日天井重逢,那张扬的姿态未曾收敛半分,开口便是带着轻佻意味的帅哥、俊、迷糊……简直是昨日错误认知的变本加厉,虞清宴那双微垂着眼眸深处,那点的负面评判,迅速膨胀为一种更为清晰的认知,此人岂止是初见时的鲁莽无理?简直就是个不知分寸、思维跳跃、言行浮夸的二傻子,一个被惯坏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

他来到这里,背负着爷爷的期望,是为了承接那份沉甸甸的、三十年一度的山君祭祀主祭之责,这绝非儿戏,每一句唱词,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祭器的摆放,乃至身上这件古意盎然的素白长袍,这袍服,是那些真正敬畏古礼、传承香火的村中长者才配常年穿着的象征,自他被村老郑重认可能成为候选主祭的那刻起,他便自觉且严苛地换上了这身服饰,都是需要心无旁骛去体悟、去融入骨髓的古老规程,他跟着爷爷浸润于古老医典、草药的清香和严肃的祭祀仪轨中长大的那份沉静心性,又在正统严谨的中医院校锤炼多年,毕业仅三载便已经开始独立接诊,早已习惯了对人、对事、对时间保持一份庄重严谨的态度,他此刻身处这供奉着神祇、浸润着香火清辉的神圣殿堂后院,哪有半分心思,也绝不愿意去理会身边这个只知道耍帅卖乖、言行荒诞不经的城市浪子?

段燎身上那股子被千娇百宠惯出来的、无所不在的旺盛好奇心,在虞清宴眼中,不过是喧嚣浮躁的聒噪蝉鸣,那点被他刻意放大的痞帅魅力,更是显得廉价且不合时宜,虞清宴只觉浪荡浮夸,不敢苟同。

竹席上的药材片叶被拨弄齐整,虞清宴直起腰身,宽大的白袍垂落,更衬得身形颀长挺拔,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孤高气韵,他像是终于清理完眼前最紧要的障碍,步履平缓地端起那个装药材的空竹筐,看也没看段燎一眼,径直转身,走向天井后方那连接着更幽深殿宇的拱形门廊。

段燎看着那道离去的素白身影,那股倔劲又顶了上来。他撇撇嘴,心里那股被点燃的兴味不但没被无视浇灭,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狗,他毫不犹豫,迈开长腿就跟了上去,执拗地跟在虞清宴身后。

前方的白影脚步未停,但当他走到拱形门廊边时,脚步停了下来。

虞清宴微微侧身,并未回头,只是目光极其自然地落在拱门一侧、竖立在石基上的一块半旧木牌上,木牌颜色深褐,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正楷大字【祭司重地,闲人免进】。

他的目光在那四个“闲人免进”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波澜,没有言语,随后,他便重新迈步,身影毫无阻碍地融入了拱门后幽暗深邃的门廊阴影之中。

段燎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拱门前那块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的青石板上,一步也无法再往前挪动。

他那点混不吝的皮厚劲儿,在这样直白清晰的禁制面前,终究还是被触到了底线,死缠烂打?那是无赖行径,硬闯?别说他对这祭祀之地尚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和敬畏,就虞清宴那看人如看空气的冰冷气场,他真要硬闯,估计下场不会太好看,段燎骨子里那份属于世家子弟的骄矜和某些根植于血脉中的、被老爷子揍出来的规矩意识,在此刻微妙地占了上风。

他停在原地,肩膀带着点没处着力的烦躁感微微耸动了一下。

“啧。”段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像是不屑,又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搞这么神秘……谁稀罕啊。”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块冷漠的木牌,脚步带着点被人赶开的不爽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慢悠悠地踱开,目光开始游弋着扫向天井东侧那片相对开放的、摆放着供案和碑文的前殿区域。阳光斜斜穿透巨大的香炉青烟,在前殿古老的木柱和石刻浮雕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古老而宏伟的殿宇依旧肃穆,空气中漂浮的药香与檀香彼此交织,段燎像个闯入禁地的顽童,带着一身被拒绝后收敛起来的玩闹与尚未消解的探究欲,在允许他踏入的边界内逡巡。

他一边试图辨认着那些石刻上盘绕得不知是龙是蛇的怪异图案,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这寸头,真扎手,刚才被那个祭司重地,闲人免进的木牌砸在脸上的尴尬,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涌,让他在无人的前殿角落里,磨了磨后槽牙,这虞清宴,妈的,还挺会拿捏人。

段燎插着裤兜,在那方宽阔却透着庄严冷清的天井里,漫无目的地踱了一圈又一圈,像只找不到门路的狼崽子,最终,那点子无处安放的烦躁和好奇心还是牵引着他,慢悠悠地蹭进了正对着山门、那扇敞开着、仿佛吸纳着山间灵气的巍峨大殿。

殿内光线倏然一暗,沉重的柏木巨梁架构起深广高耸的空间,巨大的红漆木柱犹如神山的脊骨,从地面拔地而起,穿透幽暗,直顶殿顶的藻井深处,弥漫在空气中的,是古老木料在岁月里散发出的沉郁幽香、长久烛火熏烤的味道,以及某种来自岩壁深处的微凉湿气,光线主要来自于殿门前投进的强烈日光,勉强照亮殿中,越往深处越显神秘幽邃。

段燎停下脚步,带着几分初来者的新奇审视,目光落在前方高筑的石台之上,祭坛庄严肃穆,烛架林立,早已熄灭的巨蜡残骸凝固成奇特的形状,坛后,供奉着一尊体量惊人的泥胎神像,端坐于莲台之上。

而当段燎看清那神像面目时,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这位被供奉于山巅、享受清水村世代香火的山君尊神,竟然是位女神。

塑像并非想象中常见的慈悲妇人之貌,山神娘娘头戴精妙塑形的金冠,冠上并非珠宝花卉,而是盘旋环绕的简古云纹,中心嵌着一轮象征圆融日晷的宝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面容是端方饱满的长圆脸形,非柔美,却带着天地钟灵毓秀的威严与沉静,那双刻画入微的眼睛最为传神,细长的眼型微微上挑开去,如同远山含黛的轮廓,眼眸深邃平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带着洞察人间的悲悯与疏离,鼻梁高挺如同玉峰,唇线清晰而薄,紧紧抿着,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克制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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