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带着木槿在迷宫般的回廊中疾行,最终蛰伏在刻着巨大“粮”字的青铜巨门旁。
“粮仓那边!抽两人过去!快!”混乱中有人嘶吼下令,两道身影跌撞冲出。
“听着,”跳跳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原本四岗,方才毒虫乱子抽走两人。马上换班,交接完,我们过去说‘头儿让接班’。明白?”
木槿用力点头,竭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很快,两名哈欠连天的侍卫晃来,与门前守卫完成交接。木槿凝神,清晰捕捉到换班者离去前那句低语:“赤焰焚天。”
“听清?”跳跳侧头。
“赤焰焚天。”木槿复述。
待换班者身影消失,两人沉稳踏出阴影,径直走向门前仅剩的两名守卫。
“头儿让我们来接班。”跳跳模仿着粗嗓门。
一守卫狐疑地上下打量:“口令?”
“赤焰焚天。”跳跳毫不犹豫。
那守卫眉头一拧:“今日口令是什么?”手已悄然按上刀柄。
木槿喉头发紧,身旁跳跳全身肌肉绷紧,两人按在刀柄上的手同时收紧。
跳跳眼神不变,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赤焰焚天!还能是啥!”
两守卫飞快交换眼神。高个守卫嘴唇翕动,压低声音道:“口令傍晚才换,还没传开,‘赤焰焚天’没错……头儿也常临时换岗,多一事不如……”飞快使了个眼色。
矮个守卫脸上疑虑未消,但终被惰性压下。“行行行!辛苦兄弟!”他不耐烦地将钥匙连同腰牌拍进跳跳手中,“赶紧的!”两人转身溜走。
远处隐约的更鼓声穿透夜色敲响,戌时已至!
木槿头皮发炸,丁魁到回春堂了。跳跳眼底那点冷冽瞬间凝结如冰,再无戏谑,只剩下纯粹非人的沉静。唯有指节在剑柄上极轻地一叩,泄露了被绝对理智死死压制的焦灼。
更鼓声仿佛穿透夜色,直抵回春堂外。丁魁高踞马上,攥着空缰,声音粗嘎:“苏大夫,时辰到了,上路吧。”
苏白薇静立阶前,淡绿裙裾在夜风中微扬。指尖抚过袖口银线勾勒的木槿绣纹,翻身上马时,袖底银芒一闪。最后回望沉静的回春堂,旋即调转马头,没入浓稠夜色。
粮仓门前,跳跳转向木槿,声音压得极低:“混乱一起,立刻混入人群,按路线拼命往外冲,脱身即放信号弹,明白?”
“明白!”木槿用力点头。
“还有,”跳跳语气凝重,“脱身后,绝不可回回春堂。那里已成死地。找安全处藏好,等霜儿联系。”他飞快瞥了一眼门内,“火油在左三廊柱后暗格。我去破坏蓄水池。”
木槿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跳跳将钥匙拍在她掌心。沉甸甸的棱角硌着皮肉,滑腻污秽的触感混着铜锈的腥气,她胃里忍不住翻涌。
“好!”她咬紧牙关,五指猛地收紧,钥匙棱角深深陷入皮肉。
跳跳身影一闪没入阴影。木槿独自挺立在青铜巨门旁,石壁火把哔剥作响,投下摇曳的巨影,将她单薄的身影笼罩。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模仿侍卫姿态,紧握刀柄的手心满是湿滑冷汗。耳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脚下仿佛还残留着甲壳碎裂的粘腻感。她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硬邦邦的腰牌。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远处巡逻脚步声规律响起、远去。
突然——
一队巡逻侍卫从拐角转出,领头队长瞬间锁定了孤零零的木槿,厉声质问:“怎么就你一个?搭档呢?”
木槿心脏怦怦直跳,冷汗浸透里衣,紧贴脊背。她强迫自己迎向那利刃般的目光,竭力模仿粗鄙腔调,声音从最初的颤抖强行压下,变得沙哑:“回队长!那家伙……吃坏肚子,刚捂着腚跑去茅房了,懒驴上磨屎尿多!”她嫌恶地撇了撇嘴。
“报上名来!哪个小队的?”队长眼神如刀,逼近一步。
木槿握刀的手因汗液猛地一滑,刀柄缠绳勒进指缝,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五指死死扣住刀柄,指节惨白。
“丙字七队王铁柱,这小子新来的,连茅房都找不着!”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队长鼻子里重重一哼:“废物!王铁柱是吧?等他回来告诉他,下次再敢擅离,老子打断他的腿!”说完,带队伍扬长而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木槿才敢松开紧握刀柄的手,掌心赫然勒出深红的血痕。她背靠冰冷的青铜巨门,大口喘息,一股强烈的恶心直冲喉头,被她强行咽下。攥紧的钥匙棱角深陷皮肉,掌心被划破,血珠顺着钥匙凹槽蜿蜒渗出,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