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沉沉浸透狼藉的竹海。裂土如蛛网蔓延,断竹斜插如森白骨刺,空气中弥漫着竹汁混着铁锈的腥气。就在这片死寂的战场边缘,两道纤细身影正艰难穿行在断枝残叶间。
“小姐……你……你等等我呀!”身着淡黄长裙的木槿,背着沉甸甸的药篓,气喘吁吁追赶前方一袭淡绿长裙的苏白薇。
苏白薇停下脚步,秀眉微蹙,眸光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木槿,再磨蹭,天就全黑了。”
木槿香汗淋漓,手脚并用攀上一块巨石,卸下药篓便瘫倒,气若游丝:“小姐……就在这歇歇吧……我……当真一步也挪不动了……”
苏白薇并未立即回应,而是缓步上前,在一处暗褐色污迹前蹲下。纤指捻起一小撮沾染深褐血渍的泥土,细细搓捻,凑近鼻端轻嗅。
缓过气的木槿慵懒翻身:“小姐……药草差不多齐了……回吧?”
苏白薇掸去指尖泥土,神色凝重:“此地凶煞之气未散,确非久留。稍歇便走。”说着坐到木槿身旁石面。
然而,就在她坐下的刹那,苏白薇眸中倏地掠过警觉。鼻尖微翕,下一刻,她已如惊鸿般自石上一跃而起,轻盈落在巨石背面。
“木槿,有人。”声音压得极低。
木槿“啊呀”惊呼,慌忙滚下石来。只见一人蜷卧于地,面容苍白如雪,双眸紧闭,毫无血色的唇瓣残留一抹刺目鲜红。几缕乌发拂过额前,衬得那张脸脆弱凄艳。正是重伤昏迷的跳跳。
木槿一时看呆,喃喃:“天爷……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连伤着了都像画儿似的……小姐,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人呀?”
苏白薇轻声道:“此处的血腥气,比旁处浓烈得多。”她快步上前,蹲跪跳跳身侧。轻唤两声“公子”,无反应,探鼻息,随即凝神为其诊脉,指尖下脉象微弱几近于无。
木槿凑近小声问:“怎么样?”
苏白薇秀眉深锁:“伤及肺腑,脉若游丝,凶险万分!”她指尖疾点,瞬间封住跳跳内关、膻中、巨阙三处要穴,护住心脉元气。随即从贴身携带的药囊中,拈出一片色泽温润的老参片,迅捷撬开他牙关,将参片压入其舌下,“木槿,替我背药篓,我来背这位公子。”
木槿忙接过药篓:“小姐,你真好。本该是我背……”
“事急从权。”苏白薇目光落在跳跳紧握的长剑上。她小心翼翼抽出那柄通体湛蓝、隐泛青芒的长剑,剑身寒气凛然。
苏白薇眸光骤然一凝,神色愈发肃然。迅速将青光剑归鞘,俯身背起跳跳。昏迷的少年身体沉重,苏白薇咬牙发力将其背稳,沉声道:“快走,若追杀他的人折返,恐有大祸临头!”
“嗯!”
刚走出几步,苏白薇脚步一顿,又将跳跳轻轻放下。她走到巨石旁,素手轻扬,掌心内力微吐,手腕巧妙一翻。一股柔劲拂过地面,霎时尘土飞扬,将血迹、脚印等痕迹尽数掩去。凝神四顾,确认无遗漏,这才重新俯身,小心地将昏迷的跳跳背起。就在她调整姿势的瞬间——
一方浅绿素绢手帕,自她松动的袖袋中悄然滑落,被气流一带,轻飘飘落在巨石背面的边缘,几丛断裂的竹根阴影之下。
三人身影刚消失在竹林深处,那道迅疾灰影已挟着凛冽杀意掠至!正是追踪折返的丁一真。他身形如鹞,瞬间翻上巨石背面,目光如刃扫视,却只见翻新泥土,不见人影。
“不可能!”丁一真脸色铁青,“中我铁掌功者,纵是大罗金仙也难逃重伤!插翅难飞!”
他焦躁踱步,枯眉紧锁。忽然,他鼻翼微微翕动——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清冽的草药气息,与血腥泥土格格不入。
“药香?”丁一真浑浊老眼骤然眯起,心中疑窦丛生。莫非……被人救走了?
念头如电光炸开!丁一真瞳孔骤缩,豁然开朗。他立即折返巨石后,右掌缓缓抬起,灰色阴寒内力在掌心凝聚成涡,掌风轻吐。
呼——!
覆盖地表的浮尘被劲风卷走,露出下方刻意掩埋的血迹。
“哼!果然!”丁一真神情倨傲,目光如刀,循着那缕若有若无的药香,锐利目光扫过巨石背面边缘的狼藉之地。最终,在几丛断裂竹根交错的阴影下,发现了那方浅绿手帕。他俯身拾起,素绢之上,以银线绣着一朵清雅白花,正幽幽散发着清冽药香。
死死攥紧手帕,丁一真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森然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跳跳……还有这多管闲事的丫头……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