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浓稠的药雾中艰难摇曳,豆大的光晕晕染开昏黄,偶尔“噼啪”轻响,更添凝滞压抑。
跳跳与苏白薇盘膝对坐,调息运功。微弱的真气在两人受损经脉间艰涩流转,每一次吐纳都牵动脏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们的身影被烛光投在斑驳墙壁上,拉得细长诡异,如同即将燃尽的枯灯。
药柜间,木槿指尖拈起一味味药材。桌案中央,一小包暗红如凝固鲜血的晶体散发着浓郁腥甜,正是圣火堂午间送来的龙血竭。
她指尖不慎蹭上一点粉末,暗红立刻在皮肤上晕开,如同不祥的血珠。手中的铜秤杆轻擦过冰冷支架,发出一声细微但尖锐的“铮——”,在这死寂的药房里,刺耳得如同惊雷。
半个时辰后,木槿将两碗药汤端到跳跳与苏白薇面前。辛烈的药气弥漫开来,两人缓缓收功,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苏白薇端起其中一碗,习惯性轻晃,墨色药汁在碗壁挂出一道浅痕。凑近碗沿,鼻翼微动,细细一嗅。秀眉骤然紧锁,闪电般按住跳跳的手腕,声音冷冽如冰:“别碰,药不对!”
药汤堪堪止在跳跳唇边。他目光如刃刺向药碗。
木槿脸色霎时惨白:“小姐?”
“木槿,”苏白薇目光如炬,钉在药汤上,声音沉冷,“今日煎药,除了圣火堂送来的龙血竭,其余药材,可都取自库房?”她素来亲自查验,唯独今日练功紧要,无暇顾及。
“对,只用了那包龙血竭!”木槿慌忙点头。
“把剩下的拿来。”苏白薇声音沉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
木槿扑向药柜,飞快翻出那包暗红晶体递上。
苏白薇接过,指尖捻起一小撮,借着摇曳烛光审视那诡异的血色,凑近鼻尖深深一嗅。目光骤然一凝,指腹细细摩挲着晶体棱角,随即,眼底翻涌起深重痛惜与冰冷怒意:“百年龙血竭……竟被掺入了‘蚀心散’!”杀意一闪即逝,只余刺骨深寒,“此毒如钝刀子割肉,专蚀神志……倒是与他们的阴毒一脉相承!”
跳跳指节在桌面重重一叩,眼底寒光流转:“看来,乱葬岗那场‘好戏’,让他们嗅到了不安,想拴上链子。”他斜睨着那包猩红,唇边浮起惯有的讥诮,目光似不经意扫过苏白薇苍白的脸颊,“圣火堂也就这点出息,只配在阴沟里使这下作手段。”最后一句,齿缝间挤出寒意。
“那……那怎么办?”木槿声音发颤,眼圈瞬间发红,死死盯着那被玷污的珍宝,“不用它,你们的伤……怕赶不上三日之期啊!可用它,岂不是……”绝望哽在喉头。
苏白薇疲惫闭目,再睁眼时目光决绝:“弃用。”
“弃……弃用?”木槿如遭重击,猛地抬头,小脸涨得通红,指着那包龙血竭,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百年的龙血竭啊!万金难求,能救多少人命,就这么……被毁了!”她恨恨地跺脚,泪水滚落,“他们……他们连救命药都要糟蹋!”
苏白薇不再多言,迅速铺纸蘸墨,笔尖在纸上疾书。墨迹未干,两张新方子已递出:“按这个重煎,”她声音平稳,却难掩疲惫,“剔除了龙血竭,换了替代。效力约莫七成,见效慢些……”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哑,“但,至少无毒。”这“无毒”二字,带着沉重的妥协。
跳跳的目光落在苏白薇微颤的指尖,又掠过她灰败的脸色,眸底怒意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吐息。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枯叶疯狂扑打窗棂,发出鬼哭般的声响,一张残破窗纸被风猛地撕开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