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志乃伸出双手,食指指腹各有一只甲虫。他将两只虫子并排放在一起。
日向花火将额发拢在耳后,侧身靠近,仔细端详。
一模一样,颜色相同的两只昆虫,随着他的双手分开,距离与角度逐渐发生变化,又折射出迥异的光彩。
“哇……”
“忍者也是这样。”
忍者的群体向来以强者为尊。见到各式各样的人物,第一反应便是思量双方的实力差距与高下之分。然而在和平年代,衡量实力的标准也变得多样。
相同的虫姑且如此。即便是一家人,同一宗族的成员,在不同的角色岗位,也会激发出各自的风格与特质。
对新一代的教学与培养的过程中,油女志乃敏锐地察觉了新旧观念的极大变化与碰撞。日向花火与他们这一代更为接近,却也有着微妙的异同。
少女看着甲壳上斑斓的虹彩出神。微风将花影摇动,在低微的虫鸣声中,她轻轻地问:
“志乃哥使用的虫,和志微叔父的虫相同吗?”
“有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
油女志乃收起甲虫,扶了扶眼镜:“另一部分,有些他知道,有些不知道。”
对自己家里人也这么神秘的吗。真是神秘的一家人。花火回想起志微叔父沉默寡言的样子,难得同样神秘的志乃哥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大概是看出她有所困惑。
宁愿在学校的训练场修行,也不回到家里。嘴上说着逞强的话,任务结束便衣服也不换,匆匆地赶来练习,一副快要赶不上计划的模样。很容易被看穿吧。
“其实,最近我在尝试找到自己的战斗方式。这次外出也和他们两个学到了很多。”
“嗯。”
“柔拳以外的招式,无论怎么练习,都觉得不是属于自己的。”
血继限界,既是一个家族的立足之本,同时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不只是招式,思考方式、个性、乃至人格的某个侧面,不同角度的虫壳的颜色。
“一寸虫有五分魂。一个人的自我,究竟是否由无数个他者组成。”志乃抬手,指掌翻覆之间,虫群如流沙般从袖口逸出,似乎在为本人彰显不言自明的观点。
是也不是。
“志乃哥……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帅啊。”
少年的呼吸一滞,仿佛众虫的振翅也在此刻短暂停歇。
“我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午后阳光穿过树叶,在志乃的眼镜上碎成金点。他耳尖泛红,将那只彩色甲虫递给她。
人用眼睛看到不同的颜色,产生自己的判断。看到不同的人,受到不同的启发,会做出是否为我所用的决定。
最终成为什么样的自我,虽然有着他者的影响,最终却由自己来定义。
“谢谢你,志乃哥。”她将甲虫拢在掌心,偷偷看他墨镜后的眼眸,突然有些同病相怜的好奇,“志乃哥与叔父切磋过么?”
面对面,双拳紧握,严阵以待。真是难以想象。
“不是以那种传统的形式。”感知与操控兼备,信息的呈现与解读,品种的选用。这样无声的较量随时都会发生,双方在胜负的反馈之中做出调整,等待新的切磋。
“那,志微叔父会夸奖你吗?”
“……虽然语言的交流不多,但父亲的虫群会释放安宁的信号。”志乃的肩膀微微放松,气氛变得有些温暖,他似乎笑了笑。
在用自己特别的方式表达爱呢。日向花火想到父亲高大的身影。
“家族的继承与演变,和虫类的进化并无二致。一代一代不断繁衍,各项特性都会产生质的变化,诞生新的强者。”
“日足伯父和我父亲一样,都是尊重强者的人。”
是的,虫使的战斗总是悄无声息地打响,没有人会犹豫,甚至取得对方的同意。
不打一场怎么会知道。
她张开双手,甲虫飞入太阳的光晕当中,又慢慢停落在志乃灰色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