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他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不是惧怕死亡,而是一种无能。
这具他早已不在意,甚至厌弃的躯壳,也开始背叛他。
“哈……”一声沙哑短促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嘲讽。
阮误生扶着墙壁,艰难直起身,摸索着拧开水龙头,反复冲洗自己的脸,直到皮肤被搓得发红。
他关掉水龙头,卫生间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他扶着门框,一步一挪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背靠门板滑坐在地板。
阳光偏移,那束偷溜进来的光消失了,地板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膝盖,仿佛蜷缩地够紧,就能悄无声息融进这片阴影里。
想死。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混沌的脑海里沉浮。
不是激烈的冲动,而是一种疲惫到极点的认命。
是不是死了就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他早就习惯了。
遇到难题的时候没有人会来,哭也没有用,难受也没有用,愤怒也没有用,就是没有人会来。
眼泪只会换来更恶毒的嘲笑,痛苦只能自己咽下,怒火只会烧毁自己。
自打出生起就没有人喜欢自己,正如他的名字。
误生、误生。
他是母亲乱搞时遗留下的产物,他连名字都来自护士随手取下。
母亲总是说:“妈妈爱你。”
可什么是爱呢?阮误生记得母亲每天都打自己,记得母亲扭曲狰狞又小人得志的表情,到头来又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
诉说爱时千言万语难及温情,倾吐恨时只言片语便显伤痕。
她不理解他的心,他不懂她的固执,他们就这样互相伤害着。
他小时候给自己说,长大了一定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可后来在葬礼上哭哑了嗓子的也是自己。
所以爱恨真是一个叫人奇怪的东西。
你要恨一个人,首先要爱他。
这恨是因为不得不恨,而爱是因为无法不爱。
爱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恨也是。所以哪怕结局是悲剧,也只能心甘情愿。
意识在冰冷的漩涡中沉坠,就在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那个带着体温的怀抱的记忆,像一道无法抵御的暖流,无声降临。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屏幕上赫然跳动着四个字——
太爱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