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一声爆响,帐外风声更紧了。
【围场·皇后凤帐中】
帐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吕玉琢端坐在镜前,卸下一支赤金凤尾簪,听着心腹太监低声道完御帐中的情形。
她面上无波无澜,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只缓缓将簪子搁在妆台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本宫知道了。”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皇上和皇子们都累了,把炖好的安神汤送去。”
太监应声退下,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吕玉琢的目光落在镜中,镜里的女人容颜依旧端庄威仪,唯有眼底深处,凝着一丝冰凉的倦意与愠怒。
成贵妃……未免太心急了。景琛才九岁,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推到台前,衬着太子的拙与静,去显他的巧与灵。那孩子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哪里像个孩童的天真炫耀?分明是精心雕琢过的讨巧卖乖!这般心思,若说背后没有他母亲的指点,谁信?
她闭上眼,指尖微微发冷。
更让她揪心的是琮儿。
那孩子回来时,额发湿透,唇色发白,气息都带着虚浮……只是猎了一只羊,竟劳累耗损至此?两年前那场时疫,终究是伤了他的根本。以往习武练箭,虽也辛苦,却从不曾这般虚弱。
武艺不及人,尚可勤学苦练;身为储君,也不必事事争先。
可这口才……竟也被一个九岁的孩子比得毫无光彩。
吕玉琢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先皇后莫紫月。紫月她八面玲珑,言谈举止何等风采?琮儿怎就半分没遗传到母亲的长处。
琮儿沉默倔强,脚踏实地,这性子说来也不坏。可皇上如今需要的,恐怕是一个能言善辩、光彩夺目的……
一声极轻的冷笑逸出唇瓣,带着无尽的自嘲与焦虑。
她抬手,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
不能乱。
成贵妃越是急着让景琛冒头,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太子是正统,是元后嫡出,是皇上亲立。只要琮儿不出大错,谁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可是,身体呢?
吕玉琢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
“来人。”她扬声道,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
贴身宫女立刻掀帘而入。
“仔细熬了参汤,明日一早给太子送去。再传话给太子的骑射师傅,往后练习,循序渐进,以养气为主,不可再贪多求进。”
“是。”
宫女退下后,吕玉琢独自坐在灯下,良久未动。
太子的身体,太子的学业,太子的言行……她都得一一顾全。她必须得更小心,更谨慎。
帐外秋风呜咽,吹得帐幔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