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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禁足（第1页）

皇帝与鲁宝林离去后，太后便觉困意汹涌，原以为是寻常疲乏，便由宫人伺候着歇下了。不料这一睡竟直至傍晚，醒来后便发起低烧，精神愈发萎顿。太医连夜诊视，初时只以为是偶感风寒，开了疏风散寒的方子。

然而到了次日，太后非但未见好转，反而烧得更高了，甚至有些昏沉呓语。这下惊动了皇帝，一下朝便即刻赶赴慈宁宫，面色凝重。

太医们再次会诊，一番望闻问切后，为首的黄院判神色迟疑地回禀：“皇上，太后娘娘此症……来得颇为蹊跷。脉象浮数却非全然外感之象，更像是内里有所触动，引动了虚火。微臣等疑心，或许并非寻常风寒，而是……接触了某些不相宜之物所致。”

皇帝眉头紧锁：“不相宜之物？说清楚！”

“微臣惶恐，”黄院判叩首道，“或许是饮食中有相克之物，又或者是用了相冲的香料、药膏之类。为今之计，需得仔细盘查太后娘娘近两日所有入口、外用之物，方可查明根源。”

皇帝当即下令严查。于是，一队由资深宫女、太监和太医院药生组成的排查人员，迅速行动开来，将慈宁宫内外近日所有经手之物逐一严密检查。

负责询问近日与太后有过接触之人的，是太后身边一位颇为得力的宫女，名唤绿枝姑姑。她很快便查到了昨日曾来请安的鲁宝林头上。

绿枝姑姑带着两名小宫女，面色严肃地来到了瑶华宫偏殿。

“鲁宝林，”绿枝姑姑行礼后开门见山，“奉皇上旨意，查问太后凤体违和之事。昨日您面见太后时，可曾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或是身上佩戴、沾染了何种香气、药味？还请宝林仔细回想。”

鲁石青闻言，心中骇然，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三分。

太后病了？竟怀疑到她头上？她连忙稳住心神，竭力回忆昨日细节：“回姑姑，昨日妾身并未靠近太后娘娘的饮食药盏……只是……只是寻常请安问话……”

豆豆在一旁也吓得够呛，她也意识到事关重大，若隐瞒不报，只会更害了主子，便小声补充道：“昨日太后娘娘……曾握过主子的手……”

绿枝姑姑目光一凝：“哦？除此之外呢？宝林当日所穿衣物、佩戴香囊，可还留着？”

“因昨日天冷，回来后便收着了，还未曾打理。”鲁石青忙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得罪了。”绿枝姑姑示意，随行的小宫女立刻上前，将鲁石青昨日所穿的那身外衣、以及那个她爱不释手的沙姜香囊一并取走。

这些物品被迅速送至太医院。太医们仔细查验，尤其对那香气独特的香囊进行了重点剖析。他们将其拆开，仔细分辨内里的香料成分：沙姜、艾叶、陈皮、藿香……

良久，黄院判面色沉重地向皇帝回禀：“皇上，臣等仔细查验，鲁宝林衣物并无异常。只是那香囊之中，所填塞的沙姜等物，气味辛香燥烈，性极温散。太后娘娘凤体近年本就阴虚血弱，内里常有虚火潜藏。此类辛温燥烈之气，若是常人闻之或可辟秽安神，但于太后凤体而言，恐如薪投火，骤然引动虚阳上浮，方导致发热昏沉之症。此物……或为诱因。”

皇帝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扫过那被拆开的香囊，声音冰冷：“这香囊，从何而来？”

【瑶华宫·偏殿内】

绿枝姑姑带着香囊离去后，殿内一片死寂。

鲁石青跌坐在椅上，手心冰凉，心跳如擂鼓。太后的病……竟可能与那个香囊有关？

她脑中一片混乱，恐惧攫住了心神。在这后宫之中，危及太后凤体，可是掉脑袋的罪过！无论有心无心，她都难逃干系。

“主子……”豆豆吓得眼泪汪汪，不知所措。

黄桃姑姑相对镇定些，但面色也极其凝重：“主子，此事非同小可。如今香囊已被取走，我们……我们需得早做打算。”

鲁石青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其等他们来拿人，不如我自己去请罪。”她深知，被动等待发落，只会更糟。主动请罪，或许还能搏一线生机，至少显得态度端正。

她不再犹豫，立刻让黄桃和豆豆伺候她换上素净的衣裳，也顾不上身子沉重，乘了一顶小轿，急匆匆便赶往慈宁宫。

慈宁宫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皇帝面色铁青地坐在外殿，太医们跪了一地，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鲁石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扶着豆豆的手，一步步走了进去，径直跪倒在皇帝面前：“臣妾鲁氏，向皇上请罪！”

皇帝正在气头上，见她竟自己来了，怒火更炽，劈头便是一顿斥责：“鲁氏！你可知罪？！竟佩戴那等冲撞之物近太后的身！朕看你平日还算安分，怎如此不懂事？！若太后有何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鲁石青跪在冰冷的地上，听着皇帝的怒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甚至有一丝荒谬的无语。

那日明明是皇上您硬拉着我去慈宁宫，我难道还能未卜先知太后闻不得沙姜味吗？这香囊也是您最宠爱的成贵妃赏下来的……

虽然腹诽，可她一个字也不敢辩驳，只能将头埋得更低，颤声道：“臣妾知罪！臣妾愚钝无知，冲撞太后凤体，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皇帝发泄了一通怒火，看着脚下跪着的身怀六甲、瑟瑟发抖的鲁石青，理智也逐渐回笼。他深知此事鲁石青大概率是无心之失，且方才盘问之下，香囊的来源也已明晰——是成贵妃葛珞琳赏下去的。

一想到葛珞琳，皇帝的心便软了几分。那是他心爱之人，珞琳虽爱吃醋，却绝不是有此等恶意之人，赏赐东西给低位妃嫔本是善意，岂能因此怪罪于她？但太后确实因此病倒，总需有人承担过错，给后宫、也给前朝一个交代。

皇帝的声音冷沉下来：“鲁氏，冲撞太后，本是大罪。念你怀有龙裔，且并非有意为之，朕便从轻发落。即日起，禁足于瑶华宫偏殿，无朕旨意，不得外出，好好反省己过！”

鲁石青闻言，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比起降位、打入冷宫甚至更可怕的处罚，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了！皇上到底也知道罪魁祸首并非自己。

她连忙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臣妾……谢皇上隆恩。定当……深刻反省，谨守宫规！”

皇帝挥了挥手，疲惫地让她退下。

鲁石青在黄桃和豆豆的搀扶下，几乎是软着腿走出了慈宁宫。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殿宇，她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还好……只是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