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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中字（第1页）

【嘉荀十三年初春，御花园·西北门】

寒冬的肃杀仍未完全褪去，阳光明朗，微风还透着凉意。漫长的石子路上，几个洒扫小太监宫女正在忙碌。鲁石青刚送完一批布料回来，抄近路穿过这里，想着能快点回到偏远的染坊去，省出时间好多劈些柴火。

“鲁姑娘。”

一个低沉却温和的声音叫住了她。鲁石青脚步一顿，抬头看见御花园西北门下立着的人影。那青年身姿挺拔，面容严肃，眼神看向她时却莫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柔和。

“施侍卫。”鲁石青敛衽行了个礼，心下有些诧异，这里并非他寻常巡逻的路线。

施定恩似乎有些局促，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衣袖和微红的指关节上停留了一瞬，发现她手上的伤已愈合后很快又移开。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仔细包好的小册子，递了过来，“鲁姑娘，这是你要找的书。”

鲁石青迟疑地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册开本小巧、略显陈旧却保存良好的《三字经》，字迹清晰，旁边还有简单的图画注解。

“这……”她不解地抬头。

施侍卫白皙的俊脸此时微微泛红，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是我幼时启蒙用的，上面还有些我胡乱写的注解。想着……或许对你有用。在宫里做活，认得几个字，总不是坏事。”

鲁石青的手指猛地收紧，心砰砰直跳。浣衣局和染坊的苦役几乎磨灭了她所有微末的念想，识字？那是多么遥远又奢侈的事情。她只是偶然提过一句，他却记在了心里。

想到这里，鲁石青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施大人。”

“不值什么，”施定恩看着她低垂的头顶，心头发紧，语气却愈发温和，“你很好，不该一直埋没在……那里。认得几个字，将来有机会调去好些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真诚无比的祝福：“鲁姑娘，你这般能干，定能做个受人尊敬的掌事姑姑。别放弃。”

鲁石青猛地抬头，眉心一酸，却倔强地把眼泪憋了回去。她看到施侍卫眼中清晰的，她不敢深究的复杂情愫。

鲁石青喉咙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多谢施大人。石青……铭记在心。”

施定恩看着她重新挺直的脊背和那双骤然被点燃般明亮的眼睛，心中既痛又慰。

他知晓自己的心意，或许难于宣之于口，但能帮她一把，让她往她想去的方向走一步，似乎比拥有她，更让他觉得……值得。

“快回去吧，风大了。”他最终只是低声叮嘱了一句，像他们相识以来的许多次那样，默默看着她转身，抱着那识字课本，脚步比来时更稳、更快地消失在甬道尽头。

施侍卫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身，继续他孤独的巡守。

【嘉荀十三年春·宫苑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