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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毕（第1页）

贤妃滕芙蓉正沉浸在儿子儿媳恩爱和睦、献上孝心取悦皇帝带来的欣慰与满足之中，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道来自斜对面的视线。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恰好对上嘉婕妤鲍宝河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

那目光复杂极了，似乎掺杂着怔忡、艳羡，还有一丝……幽怨？

滕芙蓉心下微微一怔。嘉婕妤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她自然想不到鲍宝河心中那些百转千回的旧日情愫与家族酸楚。以她纯善的性子，首先想到的便是最表层的缘由——莫非是见景非得了皇上夸赞，心中不快，嫉妒了？

这个念头一起，滕芙蓉便觉得合理了几分。是啊，嘉婕妤的六皇子尚且年幼，连路都走不稳当，距离能在这等场合献礼至少还得等上两三年。她这就着急了？看着别人的孩子出风头，心里便泛酸了？

旋即，她又联想到自己前些时日对瑶华宫鲁宝林的那点“关心”。莫非是那件事，终究惹了嘉婕妤这个一宫主位的不快，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如今是连带着看景非也不顺眼了？

想到这里，滕芙蓉不禁暗自点头。继后娘娘之前劝诫得对，是自己思虑不周了。瑶华宫的人，自有嘉婕妤去操心，她实在不该过多关切，平白惹人猜忌，甚至为景非招来无谓的敌视。

这嘉婕妤，年纪轻轻，心思却这般重，如此善妒，确实非豁达之人，不值得来往。

滕芙蓉心下有了论断，便迅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嘉婕妤那边，脸上的慈爱笑容也稍稍敛起，变得更为端庄持重。

她打定主意，日后对这位嘉婕妤，还是远着些为好，井水不犯河水。瑶华宫的事，更是半点不再沾染，稍微提防着些便是。

至于那点可能的“嫉妒”，她并未十分放在心上。景非是长子，行事端正，得父皇几句夸赞也是应当。嘉婕妤再如何，也越不过规矩去。

如此一想，她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宴席上，只是心底对嘉婕妤的印象，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瑶华宫·偏殿内】

宣乐殿的喧嚣与华彩终于被重重宫门隔断。鲁石青扶着豆豆的手，几乎是拖着步子挪回自己的偏殿。她本可以借着身孕提前告退，但经历了先前献礼风波，她实在不愿再成为任何意义上的“特殊”，硬是咬着牙，在那些或探究或漠然的目光中，坚持到了宫宴结束。

这是她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坐在那样的场合，漫长的仪式、繁琐的规矩、紧绷的神经，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气力。此刻卸去钗环，换上柔软的寝衣，才觉腰背酸胀得如同被车轮碾过，小腿也浮肿得厉害。

宫宴上看似珍馐满目，但规矩森严，并不能安心饱食。此刻回到这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她才感到一种疲惫至极后的虚脱与饥饿。

“主子，快趁热吃些。”豆豆小心翼翼地端来一小碗刚在小炉子上热好的鸡蛋肉羹，香气扑鼻。

鲁石青靠在软榻上，连抬手都觉得费力。就着豆豆的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滑嫩温暖的羹汤，胃里渐渐暖和起来，空乏的身体也仿佛注入了一丝生气。

吃了半碗，她便摇了摇头，实在没了胃口。“剩下的，你吃了吧。”她轻声对豆豆说。深宫之中，主仆二人相依为命，这点心照不宣的体己时常有之。

豆豆也不推辞，她知道主子是真心，三两口将剩下的肉羹吃完，又伺候鲁石青用温水漱了口。

殿内烛火昏黄，只留了一盏守夜的小灯。鲁石青躺下来，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已然明显凸起的小腹上。五个月的身孕，孩子似乎能感知到母亲的疲惫，今夜也格外安静。

身体的极度疲乏反而冲淡了宫宴上积攒的委屈与尴尬。此刻，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贤妃的善意、嘉婕妤的莫测、皇上的“体恤”、颜婕妤的嫉恨……还有那件被毁掉的、终究未能送出的绣品……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只想沉入黑甜的梦乡，在这新年旧岁交替的夜晚，求得片刻真正的安宁。

呼吸渐渐均匀，她终于抵不住沉重的眼皮，在一片静谧中沉沉睡去。只有微微隆起的小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昭示着新的希望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