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玉棠宫（第1页）

元宵宴散，帝后一同回到坤宁宫。按照祖制，初一十五皇帝应宿于皇后宫中。二人一同用了热茶，说了几句话，待就寝时分，吕玉琢却面露些许难色，屏退左右后，方对皇帝姜兰德低声道：“皇上，今日……臣妾身上不便，恐不能侍驾……”

姜兰德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道：“既如此，你早些歇息。”

吕玉琢见他并无不悦，心下稍安，又想起今日宴上之事，便顺势温言道：“今日元宵佳节，皇上兴致好，臣妾却不能相伴，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方才听闻密婕妤猜谜拔得头筹，四公主又活泼可爱，最是解闷。皇上不如去玉棠宫坐坐？也全了今日团圆的意头。”

姜兰德本也有些意犹未尽，想到那个叽叽喳喳、鬼灵精怪的四女儿荣婧，脸上不由露出笑意。他对密婕妤虽谈不上多宠爱，但对其温婉性情和教女有方颇有好感，加之今日她确实出了风头，去她那里倒也合适。

“皇后有心了。”他拍了拍吕玉琢的手，“那朕便去瞧瞧荣婧那丫头，今日宴上就没消停，不知又攒了多少趣事要说与朕听。”

于是，圣驾转而摆往远离中枢、却园景开阔的玉棠宫。

玉棠宫地处偏僻，夜色远比东西六宫的主位宫殿更为深沉静谧。

暖阁内，密婕妤赞玛赫布刚哄睡了兴奋过度的四公主，正欲歇下，忽闻皇上驾到，忙整理衣冠迎驾。

姜兰德踏入殿内，并未多看密婕妤，目光先寻向里间：“荣婧呢？睡了？”

密婕妤柔声回道：“回皇上，刚睡下不久，今日玩得太疯了些。”

“无妨，朕看看她。”姜兰德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女儿睡得红扑扑的脸蛋，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时不时撅起小嘴，想必是梦中仍在玩耍。他不禁心下一软，替她掖了掖被角。

退出暖阁后，他才对密婕妤道：“今日你猜谜拔了头筹，很是伶俐。四公主也教养得好，活泼可人。”

密婕妤忙谦逊道：“皇上谬赞了，妾身不过是侥幸。荣婧调皮，让皇上见笑了。”

“朕就喜欢她这般性子。”姜兰德心情颇佳，“皇后身子不适，朕今日便在你这里歇下了。不必拘礼，寻常说话便可。”

密婕妤心中虽有些意外，但也能猜到几分缘由，便温顺应下，吩咐宫人准备伺候。

是夜，玉棠宫内并未有太多旖旎，反倒是皇帝听着密婕妤用温和的语调说着四公主平日里的趣事，偶尔夹杂几句西域风土，渐渐有了睡意。

密婕妤见皇上沉沉睡去，轻手轻脚地从寝殿中走出，殿内只余下几盏守夜的宫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

密婕妤赞玛赫布坐在镜前，卸去耳环，由着心腹宫女为她梳理长发。镜中的女子容颜依旧秀美，却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蕴着一派经历过世事后的温和与平静。

她对今夜皇帝的突然临幸，并无太多波澜。起初是有些意外，但稍一想便也明白，这多半是皇后娘娘的安排与皇上对荣婧的疼爱所致，与她本人并无太大干系。皇上与她说了些话，多是围绕着荣婧的趣事，她也只是温顺应答，并未有任何刻意逢迎之举。

虽正值大好年华，她却早已歇了争宠的心思。

自入宫以来，因着这和亲公主的特殊身份，以及并非绝色的容貌，恩宠一直淡淡。好在皇上尊重她，给予了她应有的位份和待遇，更将玉棠宫这样宽敞秀美、草木丰茂的宫苑赐给她居住。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方安宁。

后来有了荣婧，生活便更是充实。教导女儿读书识字，将自己会的西域文字和故事说给她听，打理玉棠宫的花草，偶尔与几位性情相投的低位妃嫔说说话……日子如流水般平静而过，她很是满足。

至于皇上的恩宠，她看得透彻。那如同镜花水月，虚无缥缈，今日来明日去，从不由人。她不像那些年轻低位妃嫔般娇艳博宠渴盼得子嗣傍身，也不似成贵妃、敬德妃那样的高门贵女需要维系朝堂之上的势力。她既有了荣婧，便已心满意足，只想守着女儿，安然度日。

宫女轻声问道：“娘娘，今日皇上来了，可是好事？说不定日后……”

密婕妤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和：“今日是月圆之夜，本不是我该侍寝。皇上从坤宁宫来，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我们守好本分便是，不必多想。”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望向窗外玉棠宫独有的开阔夜景。她并不知道，此刻在遥远华丽的蒹葭宫内，自己已被那位宠冠后宫的成贵妃打上了“暗中结党”、“意图争宠”的标签。

只是觉得，今夜的风，似乎比往常更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