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鹊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惊惧交加,脱口而出一句:
“公子难道不信我……”
“我信。”楚月安打断她。
他缓缓站起,转身。楚月安今日穿了件殷红长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袖口处绣着银线滚成的云纹。腰间则束着玄色玉带,系结利落干脆,垂落的绦带随步履轻轻晃动,在转身时闪过几缕冷光,恰如他眼底未加掩饰的锐气。
楚月安居高临下,那身红袍几乎似火,将人炙烤:
“我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失望。”
春鹊心中一凉。
楚月安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看也没看她,几步走过她身边,又忽地在她身后站定:
“从小到大,你和林彻陪着我瞒天过海相互扶持,我怀疑谁也不会疑心你们…林彻阻我是因为不信季玉心,春鹊,但你也拦着我,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楚月安闭了闭眼,轻声说:
“哪里是我不信你——明明是你们,不信我啊。”
春鹊彻底慌了,强撑着就要为自己辩解:“公子,公子,我一直是最相信您的呀……”
“是,你信,”楚月安扭头,冷冷看她:“你一开始当然是信的,不过也只是半信半疑罢了…”他忽然自嘲一笑,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说起来,这也怪我。”
春鹊一看他这副神情便心中不安:“这不是公子的错……”
“是我。”楚月安摇头,“是我去年不该将你留在梧州,是以你只是把我告诉你的构想当成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梦,不信我当真用男身谋了官,也不信我之后要做的事。”
春鹊哑声,她不能承认,她不能承认公子说得确实如此,可也正是确实如此,才说明了,她真的还一直把他当成还没长大的孩子,把他当成还需要她护在身后的小小少年——可那才是最令楚月安失望的。
所以她只能喏喏道:“公子,我没有…”
楚月安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倦怠。
“春鹊姐姐,我只问你一句。”他话音忽然放柔:“…你留,还是不留?”
春鹊毫不犹豫:“春鹊早已发过毒誓,此生至死守在公子身边!”
楚月安稍许怔愣,脑海中模模糊糊想起母亲生前还在时为自己找来林彻和春鹊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两人也比他大不了多少,稚气未脱,却在母亲的指示下跪在他身前,发誓会一生守护她。
想起旧事,楚月安再想狠心也下不去手,终是幽幽一叹。半晌,才走回座位边坐下,背过身,淡声道:
“既如此,我便当这些事从未发生。往后你们二人若再于此事上拦我,我便全当往昔诺言作废,代母亲放你们自由。”
春鹊一双嘴唇都被咬到泛白,心中悔惧交加,她身形几度摇摇欲坠,忍了又忍,泪珠终于从眼中滚落,哭腔却被她一声不发咽入喉中,终是守着礼一屈膝垂首,低低应答:
“…是,公子。奴婢事后便告知林彻。”
楚月安一场发作下来似乎累极,揉了揉眉心,怔怔盯着镜中自己的双眼片刻,忽然阖眸,吩咐春鹊道:
“那么,春鹊,你现在便出去叫季玉心过来,还有……”
“准备一套侍女服饰,晚些时候,来厢房为我打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