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看似荒谬的可能性,竟然让他那颗死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动起一丝陌生的、鲜活的期待。
刘铭那句轻飘飘的“下次别买那家的了,太油”,像一颗投入汪洋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海啸。
他傻站在原地,看着刘铭消失在宿舍楼门后的背影,脑子里嗡嗡作响,像被灌了一整瓶劣质白酒。
他……他没拒绝?
他还问了馅料?
他还说了……下次?!
“下次”?!!
这两个字像烟花一样在汪洋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嘴角控制不住地想要疯狂上扬,又被他强行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了下去,导致面部表情扭曲成一个极其古怪的傻笑。
“操……”他又低低骂了一声,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极度澎湃的、无处宣泄的狂喜和不知所措。
他猛地原地蹦了两下,又狠狠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跳声大得像擂鼓,震得他自己耳膜发疼。
下一步该怎么办?!
汪洋的大脑以前从未处理过如此复杂的问题。他过去的“人际交往”手册里只有三页:一、看顺眼的,一起喝酒打游戏;二、看不顺眼的,找茬揍到顺眼;三、刘铭——单独一页,写满了“往死里欺负”和“让他哭”。
现在这本手册被彻底撕碎了。他站在一片废墟上,手里拿着“下次”这张空头支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兑现。
是再去买早餐?买哪家的?不油的?妈的早餐还有不油的?豆浆?豆浆太普通了!包子?饺子?馄饨?他喜欢吃什么馅的?!
汪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选择困难症。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比做十套高数题还陌生和痛苦。
他在宿舍楼下像头焦躁的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引得路过的人都奇怪地看他。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求助场外观众。
他猛地掏出手机,无视了那一排未读的狐朋狗友的消息,手指在通讯录里艰难地划拉了半天,最终定格在殷俊的名字上。
妈的,就他了!看着最像好学生,应该懂这些吧?!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殷俊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不耐烦和警惕:“……喂?洋哥?有事?”(他还在为上次撞破刘铭和刘桐的事心有余悸)
汪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声音紧绷,问出了一个让殷俊差点从床上摔下去的问题:
“喂……那什么……你知道……学校附近……哪家早餐店……比较不油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一般的沉默。
殷俊甚至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号码,确认是不是诈骗电话。
“……啊?”殷俊发出了一个极度困惑的单音节。
“啊什么啊!”汪洋恼羞成怒,语气瞬间变冲,“问你话呢!早餐!不油的!哪家好吃?!”
殷俊:“……”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洋哥……你……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伤到头了?”
“你他妈才伤到头了!”汪洋暴躁地吼回去,但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了下去,别别扭扭地补充了一句,“……就……随便问问。”
殷俊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又大胆的猜测,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洋哥……你该不会是……想给……刘铭买吧?”
“!!!”汪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拔高了八度,“谁他妈要给他买了?!老子自己吃!不行啊?!问那么多干嘛!不知道算了!”
说完,他不等殷俊反应,啪地挂断了电话,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操!殷俊怎么知道的?!老子表现得很明显吗?!
他这边正心慌意乱,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殷俊发来的微信消息。
「【分享地址:城南粥铺】」「这家吧,挺清淡的,皮蛋瘦肉粥和虾仁蒸饺不错。」「【分享地址:校门口豆浆坊】」「这家豆浆是现磨的,糖自己加,油条还行但可能有点油……」「洋哥……你……加油?」
汪洋盯着那条“加油”,耳朵尖又红了。他手指僵硬地回了两个字:「啰嗦!」然后飞快地把那两个地址保存了下来,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处理什么机密文件。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汪洋就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了“城南粥铺”门口,成了今天第一个顾客。他穿着价格不菲的潮牌卫衣,与周围早起赶工的大爷大妈格格不入,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紧张和认真。
他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最后指着图片,对老板硬邦邦地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打包。”
半小时后,他拎着一个与昨天截然不同的、看起来朴素很多的保温袋,又一次守在了刘铭教室门口的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