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户……”云舒掂了掂手中沉甸甸、朱红烫金的请柬。
“您说李武啊?”来顺压低声音,顺手接过云舒递来的碎银,“他大闺女前些年失足淹死了,尸骨都没捞着,人就疯了,整天嚷嚷闺女是被人害死的。前阵子刚消停点,能干活了,转头就捅出这天大的篓子!”
“毁了河神节,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疯子想啥谁晓得?不过……”来顺贼兮兮地左右张望,凑得更近,“听说他闺女是跟人……有了身子!”
“孩子呢?”
“这哪敢问呐!”来顺连连摆手。
云舒展开请柬。正中硕大的双喜字金光闪闪,下方赫然写着:杜营津、顾涿州。
右下房有一行小字:【顾涿州,石髓镇人】
石髓镇是离浮沱镇最近的一个镇子,三日后大婚,坐马车今日傍晚就得出发。
成亲不是要迎亲吗,来回就得四日半,可是商贾明明还在镇上啊。
“那顾家小姐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杜老爷看他可怜,这才取做续弦的。”小二看出了云舒的困惑,解释道,“人早早地接到我们镇上了。”
“说来也怪,那顾小姐是孤女不假,但前几日接来时就病殃殃的,盖着厚披风无人看清脸。”
商贾求子疯魔,李武女儿的死肯定和他逃不了干系,可惜小二不知道顾家新娘的下落。
云舒空有灵力,半点法术不会,有心无力,在镇上绕了两日,一无所获。
*
第二日近午,喧天的唢呐声由远及近。商贾身着绛红婚服,头戴乌纱帽,骑在高头大马上招摇过市。那婚服在他枯瘦的身上显得空荡晃悠,他却强撑着精神,倒有几分意气风发。小厮们沿街抛洒着红艳艳的“囍”字剪纸。
队伍从镇西出发,浩浩荡荡穿过整个浮沱镇,最终停在镇东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院前。商贾下马,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小心翼翼牵出。新娘身姿窈窕,步态虽缓,仪态万方。
云舒清晰记得这宅子自己查过,当时只觉收拾得异常整洁却无人气,以为是举家出游。
待嫁新娘不能乱走动,也不能见外人,肯定是商贾前两天藏在某处,昨晚上弄到这里来。
那为何要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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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礼堂,三拜礼成。新郎留在外间应酬宾客,新娘则被送入洞房静候。
诡异的是,新娘身边竟无一个丫鬟,门外也无守卫,云舒轻易便潜了进去。
云舒在房里绕了两圈,亲自摸遍了角落,明明是自己亲眼看着进去的,结果平白无故消失了。
越来越邪乎了。
【这里湿气好重。】小翠焉了吧唧的,一个劲要离开房间,到外面透气。
屋外情形同样诡异,婚期本是道士算好的吉日,晨起时还艳阳高照。此刻,天空却已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空气粘稠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吸一口都带着河底的腥气。
小翠彻底缩进云舒胳肢窝,关机和云舒断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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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醉醺醺的新郎被人搀入洞房。“娘子?娘子呢!”不见人影,杜营津烦躁地叫嚷起来。
“郎君,我在这儿呀……“一道柔媚入骨的女声自屏风后传来。
烛影摇曳,红纱帐暖,空气中酒香与甜腻的合欢香纠缠。杜营津脚步踉跄,循声走向屏风。
“来呀……”一只白皙纤柔的手从屏风后伸出,指尖蔻丹鲜红如血,轻轻勾了勾。
杜营津神魂颠倒,拿起金秤杆,颤抖着挑向那方红盖头
“啊——!!”暖意瞬间被刺骨的冰寒取代,酒意化作冷汗涔涔而下,“是…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盖头下,一张肿胀变形的脸低垂着。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颊,皮肤惨白发皱,五官模糊不清,像是被河水泡发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