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跟丢了。
江别羽皱眉,很快抬起胳膊。
雾海淹没了整片西海岸森林。海东青从白雾破洞而出,停在主人胳膊上时用力扇动翅膀,保持平衡,滚了茸毛的大风吹掀江别羽额前的发丝。它正用利爪紧紧勾住主人的胳膊。江别羽能感受到它的焦虑——这是弃车步行后海东青第二次飞回,依旧没能带回那只巨型雪豹的追踪信息。
“自主巡航吧,”江别羽抬手将它放飞回精神图景,命令道,“找一条没有聚释生物的路线,毕竟只剩七发子弹了。”
或许精神传感器受到程度不低的损耗,江别羽发现助听器变得极其耗电,而临时电源即将耗尽。他心想等回去要向科理会提交重新改造它的申请,比如像终端那样加装太阳能。不过此刻四周灰雾阴沉,大概也派不上用场——
但还是要继续前进。
……
……
半小时前。
才刚进入雾区,终端信号就消失了。江别羽烦躁丢开它,突然想起被他骗下车的若普。知道他不可能乖乖吃安眠药休息似的,向导立即掉头把车开出雾区,找了个勉强能接收信号的位置和哨兵通讯,叫他离那片地区远一点,因为大雾很快就会重新淹来。
“你为什么离开三号港去西海岸了?”猛烈风声炸麦,让哨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他没理向导的提醒,或许是不需要。
“[哔——],你怎么知道我的定位信息?!”江别羽终于反应过来。他这些天的耐心彻底耗尽,恼火道:“啧,我果然被你们一群人算计了!那天医学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首席的权力根本一个也没少!若普,你到底还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
“江长官,请你立即告知去西海岸的原因,”若普不为所动,冷声道,“缺乏依据的行动会被塔视为叛逃——如果你还记得5年前,我们因为这个条例被监禁一个月的话。”
耐心听完脏话后,哨兵如愿得到了解释。但他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拧成更加杂乱的线团。江别羽的终端并不拥有加密权限,这意味着所有通讯都有可能被监听。出于对“弗洛鲸歌”的保密,他用“那个声音”指代,而若普默契知晓了他的意思。
“你怀疑它和那个卡塔斯芬子体有联系?”
“嗯,而且我大概能确定,那只子体一直在释放不明的精神波。我已经和司诺见过面了。据她所说,来这支援的向导都受到影响了,这很奇怪,”一向以作战原则优先的江别羽又超乎想象地冷静下来,分析道,“所以我猜测,他们都有传递某种信息的可能。我需要近距离调查。”
“你先……”若普原本想让他撤退交由自己处理,但这明显是不现实的奢望,便很快改口,“江别羽,你先去一号港等我吧,至少能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不,我还在通过司诺查找子体下落,”他立即拒绝,冷笑道,“至于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之前我不会再信任你,不仅仅是能力上的不信任。”
也许这一次若普没用沉默这种拙劣的方式向他解释,但雾如海浪,冲刷过的一瞬间就把所有信号屏蔽了,他自然什么回答也听不到。恰时海东青催促主人尽快行动,因为雪豹精神体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们大概行至雾区深处了。
直到驾驶视野不足,江别羽在弃车独自行进十几分钟,最终被海东青告知跟丢了。他溺入雾海方向全无,此情此景竟和精神图景一模一样——被困在无边大海中心的孤岛,即使日升星落相伴,却也永远在原地停留,不能踏上新生。
向导再一次被无力感包裹,感觉自己躺回了3年前那张病床上。濒死的海东青有一天突然回来了,却无人在意它的流羽图案和从前有何不同。他在被所有人称之为意志力的顽强下艰难恢复,就连原本确定他再也站不起来的主治医生都惊讶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他活下去。
「“我不知道。有个叫我别死的指令而已。”」
他如是道,闭眼进入图景后再次确认了,这绝不是曾陪伴他9年的海东青:它或许在新晋首席扯断他结合带那天的约定下取得新生,而自己出了差错再一次被留在过去,却也失去讨伐真相的执念。
「为什么我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右眼眶里的人造眼球都被掌心捂热了。江别羽放下手,即使沿着海东青提供给他的安全路线行进,依旧握紧了手里的枪,毕竟他也没打算死在这里——那段从小就在图景里回荡的不明鲸歌说不定能解答他的迷茫,这就是他此行的意义。
「所以我不能停下。即使是没有航线的行船,前进也远比停下更有可能找到希望。」
他心想着,暂时放下了纷乱的思绪,开始专注寻找司诺和卡塔斯芬子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