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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行路(第2页)

裴松想像寻常时候一样笑骂他,说哎哟胆子挺大,都敢直呼名字了,可眼下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见秦既白难受,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粗糙的大手在秦既白单薄的背上轻轻扶着,柔声哄他:“瞧了郎中就好了,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四人走走歇歇,快到半途的时候换作了裴松来背人。

手臂扣住秦既白的腿弯,裴松往上颠了颠:“你小子看着瘦,实际上挺沉啊。”

裴榕灌了口清水,伸手擦了把脑门儿上的汗:“阿哥你能成吗?要么还是我来。”

“能成。”

说话间,背后的手臂忽然环了上来,贴着他的喉结,火烫的一双手。

裴松偏过头,就见秦既白的脸正贴着他的颈子,呼出的热气一团,挠在皮肤上有些痒。

“松哥。”

“不叫裴松了?”裴松笑起来,“可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秦既白没吭声,只是将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这副有别于寻常哥儿的结实肩背,让他想起了几多年前,他就是这般背着他走过了漫长而崎岖的山路。

秦既白将脸贴紧裴松的后背,随着他步伐的颠簸轻轻磨蹭。

“快到了啊,喝了药就好了,回家哥给你冲糖水蛋。”

“你小子骨架大,再长个几年哥该背不动了。”

那声音不算大,和着急促的喘息更加听不真切。

秦既白闭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将头深深埋在了他的后背上。

平日半个时辰的山路,几人停停歇歇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远远瞧见那块“悬壶济世”的匾额时,天边已经泛起白,日头还没升,寂寂山野一片灰茫茫,昼夜交替的晨风拂来,带着些微潮湿的雾气和薄冷的山寒。

“啪啪”几声闷响,裴椿扒着门缝焦躁地叫人。

许是吵着了隔壁院子的黑狗,呜汪呜汪狂吠出声,紧接着一啼鸡鸣,半个村野都醒了过来。

“来了来了。”陈郎中推门出来,一见这场面,赶忙让人进院,“这是怎么了?”

裴松佝偻着背,喘得急促:“伤着了,浑身烫得不行,烦您给看看。”

进了院,最先入眼的是一长排木架,上面放着竹编的大篾盘,药材铺平晾晒,因着这几日天晴无雨,夜里也没收进去,只在上面盖了些宽叶遮露水,路过时还能闻见清淡的草药味。

平常看诊的地方是堂屋改的,房楹虽窄,却井然有序地划分出两个空间,外间是坐诊的桌椅,墙边摆着架丈来高的药柜。里间则是床铺,有些简陋,木头架起的长板上,只简单放了一卷草席。

裴松逡巡片刻,径直走到床铺边,由着裴榕帮忙将秦既白挪放到了床上。

比夜里的情形还要更糟糕,秦既白几度惊厥,心火烧起来偏着头要吐,可胃里无甚东西,只吐出些许酸水。

陈郎中给灌下一碗汤药,秦既白才稍稍平息,几人赶紧脱下他身上的薄棉衣,又将外衣、里衣逐一去掉。

黄水洇透了缠带,结成一片干巴的黄水痂,单薄的骨架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疮疤,甫一动作,又自还未长好的疮口噼啪破开。

裴榕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忍看,和在门边候着的裴椿一块儿出去。

出了日头,晨曦将薄雾推散,院子的大片地界虽然还在阴影里,可已经能感受到日光的温暖。

两人找了处干净地方席地而坐,这一路行来,熬了个大夜,干的又都是体力活,能得空喘息已然很舒坦。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般静静靠着,也觉得平静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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