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那一天,李古酌才被告知:他的父亲意外逝世。
在大脑的自我保护下,他忘却了那场车祸,他的记忆,截止于父子二人在月光下对饮。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奶奶苍老了许多。
家里的猪被卖了,成为手术费;鸡被宰了,成为补营养的鸡汤;地被抢了,因为李家没有男丁。
爷爷骑着三轮,往返城乡运送货物,在不久后猝死。
奶奶用布满褶皱的手捏住细小的绣花针,关节炎发作,她的手指很难弯曲,但她硬是用那模糊的视力穿针引线,靠女工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奶奶盘着佛珠,一字一顿,“我们只有接受。”
李古酌拖到铃响前一秒才回到班级。
教室的灯已经关了,窗帘隔绝光线,一片恹恹一帘黯。
桌上红色的保温袋颇为醒目,上面贴着纸条:买多了,你拿去当晚饭吧。
刘长阳搂着抱枕,头歪向过道。
没有原因,但李古酌知道他一定没有睡,在他耳畔小声说道:“谢谢你。”
确实,刘长阳只是装模作样地趴着,他的思绪却是空的,明明没有杂念,困得睁不开眼,但他就是睡不着。
听了小同桌的回话,他像被注入一针镇静剂,安稳地进入梦乡。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就像是刚刚认识还不太熟悉的普通同学,直到晚课,语文老师批完昨天的小测卷,刘长阳哭丧着脸从办公室回来。
“桌桌,这两天的语文笔记借我下好不好?”
李古酌从一摞书本中准确地抽出牛皮纸笔记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明明破坏了他最珍视的笔记,他的潜意识却仍在期待,这个坏蛋来找他,开启一段聊天。
翌日,闫老师翻阅着单独收上来的笔记,“找到治你的法子了。”
李古酌怀着坎坷的心情来到办公室,他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闫老师笑着招呼他进去,“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和谢同学一起,她负责晨读,你负责作业。”
既然老师问了,又免去了领读这一“公开处刑”,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新语文课代表上任后,刘长阳写起了去年一笔没有动过的语文作业。
李古酌比较着每天收上来的卷子,“你挺厉害啊,每天都能解锁一种新字体。”
“这不为了支持你工作嘛。”刘长阳悻悻地说道。
李古酌把周测成绩摆在同桌面前,“你语文分还要不要了?”
“要吧……”偏科战胜答道。
“唉……”李古酌无奈叹气,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早知道不吃你的饭了。”
刘长阳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也不喝我的奶茶了。”
“你可要对我负责啊,小同桌。”
李古酌羞红了脸,怨怨地白了刘长阳一眼,把作业送去办公室,一路上连连回头,看到的都是他狡黠的坏笑。
“什么嘛,怎么偏偏要看他。”
放学后,刘母欣慰地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
刘父搂着妻子的肩,“看吧,我就说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