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阳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醒来,听着隔壁传来的响声,他心道:“家里又进贼了?”
桌旁没有李古酌的身影,他大惊失色,“不好,这个贼劫色。”
次卧,一张床,一张长桌,除了书就是笔,刘长阳在如此孤立无援的条件下,找出了最有攻击性的武器——圆规。
他一手握着一个金属圆规,尖端朝外,步步为营走向厨房。
他在门口停下,侧身紧贴墙壁,准备趁敌人不备冲进去营救小同桌。
刘长阳向房间内探头,所见场景令他瞠目结舌。
——李古酌正在菜板上切着土豆,旁边的不锈钢盆里放着一大把摘好的豆角。
热锅倒油,滋啦一声,将豆角煸炒,再加入土豆,倒一碗水,扣上锅盖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哒。”刘长阳手中的圆规掉在地上。
李古酌闻声向门口看去,刘长阳一手扔握着圆规,另一只手端在胸前做防卫状。
“没事,油不会崩到你的。”
刘长阳垂下手,小步走到锅旁。
香气从锅盖的间隙中溢出,那是一股很朴素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
李古酌揭开盖子,递给刘长阳,“吃吧。”
刘长阳迟疑了一会,弱弱地问道:“……不盛出来吗?”
面前的铁锅向外散热,里面散发着菜的香气。
“没钱买盘子了……”李古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摆弄手指。
“辛苦你了。”刘长阳将左臂搭在他的肩膀,右手夹了一块土豆。
软糯,细腻,在口腔静静化开……
“好吃!”刘长阳惊呼,吃惯了大鱼大肉,他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道炒菜也能如此美味。
光盘之后,刘长阳满意地拍拍肚子,李古酌把铁锅端到洗碗池。
“我来吧。”
李古酌挡住了他,“你的手腕还是不要沾水。”
刘长阳顿住,心跳漏掉一拍。
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前几周拆了绑带,平时活动也没有不适,就连他自己,都几乎忘了这还有伤。
可是他记得。
他会记得。
“没事的。”刘长阳挽起袖子,很小心地注意挽起的高度,不露出手臂密密麻麻的伤疤。
李古酌停下手中动作,凝视他的衣袖,“很疼吧……那些伤。”
“不……疼。”刘长阳自认是个坚强的人,具体表现为他可以把那场车祸当成一个笑谈,毫不遮掩的谈论起一年前的无妄之灾。
事故发生后,所有人都在说“你要坚强”“你要振作”,没有一个人问他疼不疼,问他难不难受。
没有人会知道他在黑夜里的痛哭与无人知晓处,少年的委屈。
“别哭。”李古酌慌乱地用衣服擦干净手,垫起脚,张开双臂捧起刘长阳的脸颊,为他拭泪,“在我面前,你也可以不坚强的。”
从记事起就没在旁人面前哭过的刘长阳泪流不止。
他真的很疼。
他骨子里,只是个胆小逃避的男孩。
他怕护士的针管,怕骨头里的钢针,怕医生的手术刀。
可是他不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