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喧嚣彻底散去,像最后一抹烟火消散在寒凉的空气里。日历翻过这一页,全国人民一年的法定节假日便宣告终结,只留下漫长而忙碌的工作日,直抵年关。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顾毓和慕可这对恋人兼工作伙伴,也重新被卷入高速运转的齿轮中。越是临近岁末,各种总结、规划、竞标的会议便如同赶集般纷至沓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慕可,顾毓公司的执行总监,也是他交往多年的男友。七年前的光景恍如隔世。那时的慕可还是慕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被父母捧在手心,却难得地勤奋上进。硕士毕业后,他凭借实力顺利进入顾毓的公司,担任要职。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格外吝啬给予他长久的安稳。工作才几个月,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席卷而来——慕氏集团轰然宣布破产。更令人心碎的是,新闻发布后的第二天清晨,慕可的父亲,那个曾意气风发的男人,从慕氏大楼顶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巨大的打击让慕可的母亲也彻底垮掉,成了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着生命。
慕可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他无法理解,明明就在几天前,他还回家探望过父母。餐桌上,他还带着羞涩的喜悦告诉二老,他终于追到了暗恋多年的顾毓。父母脸上是欣慰又期待的笑容,反复叮嘱他下周一定要带顾毓回家正式见见。言犹在耳,温热的期盼尚未冷却,家却已支离破碎。父亲冰冷的躯体,母亲苍白的面容,像两把钝刀,日夜切割着他的心。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夜之间被迫长大,肩上扛起了如山般沉重的债务和无尽的悲伤。
顾毓,作为男友,也作为顾家继承人(考虑到两家曾有交情),在最初的混乱中确实给予了慕可不少安慰和支持。然而,这份关怀之下,动机却并非纯粹的爱意。很大程度上,他是出于两家过往的情分,以及完成父亲“多照顾慕可”的叮嘱。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萦绕着一抹无法替代的“白月光”——沈乐轩。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午后,顾毓独自留在空寂的顶层办公室里加班。这本该是他“加两周休一周”的休息日,但一块至关重要的地皮将在明晚竞拍。这块地皮他觊觎已久,是公司明年战略布局的关键一环。容不得半点闪失,他必须亲自把关,反复检查所有文件细节,并临时召集核心团队开了几场密集的短会,确保万无一失。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顾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准备按下内线让秘书进来取走最终敲定的文件,私人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这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顾毓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这个时间点,慕可通常不会打扰他,工作上的事情也自有工作号码联系。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顾毓的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个数字,这让他更加困惑。他的私人号码保护得极好,除了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几乎无人知晓。但转念一想,能知道这个号码的,总归是认识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他划开了接听键。
“喂?哪位?”顾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亮、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顾毓哥,是我呀!我回国了!今晚有空吗?我妈特意让我邀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
顾毓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漏了一拍。“沈乐轩?”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讶,“你今天才回来的?怎么会有我这个号码?”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昨天就到啦!”沈乐轩的声音轻快得像跳跃的音符,“号码是问我妈要的。听说……”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捉摸的意味,“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叫慕可对吧?晚上方便的话,带他一起过来呗?我妈也想见见。”
顾毓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期待填满。“好啊,”他立刻应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那我下班后去接上慕可,大概七点半左右到。”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但顾毓的心却像擂鼓般狂跳不止,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有力的“咚咚”声。他下意识地将手掌按在胸口,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悸动。沈乐轩……他年少时追逐了三年的白月光,终于回来了!而且,听起来态度如此自然友好,甚至主动要求见他的“男友”。
顾毓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一个清晰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机会来了!当初没有追到的人,如今为了自己主动回国(他如此认定),以他的条件和手段,这次绝不会再失手。至于慕可……是时候该考虑结束这段关系了。七年的陪伴与责任,在沈乐轩回归的光芒下,似乎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然而,顾毓完全猜错了沈乐轩回国的初衷。沈乐轩并非为他而来。三年前,当沈乐轩在遥远的异国得知,顾毓竟然早在四年前就和慕可在一起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慕可——那个他默默关注、小心翼翼放在心底暗恋了许久的人,怎么可以被顾毓抢走?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和愤怒驱使他立刻放下学业,不顾一切地飞了回来。
可惜,那时的他羽翼未丰,硕士学业尚未完成。回国后仅匆匆待了不到半个月,在现实和学业压力下,又不得不黯然返回国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内心焦灼却无可奈何。直到硕士毕业,又在国外完成了必要的实习积累,他才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得以全身心回归。只是,这一别,竟又是整整三年光阴。三年,足够改变很多事,但那份执念,似乎从未真正消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