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 10 章（第1页）

市局食堂，午餐时间，人声鼎沸。各种饭菜的味道混合着嘈杂的谈话声，形成一种让凌玖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喧嚣。他端着一碗几乎看不到油花的清汤寡水的白粥和一碟焯水青菜，面无表情地寻找最偏僻的角落。

“哟！凌老师！这儿有空位！”

一个洪亮又欠揍的声音穿透嘈杂，精准地砸进凌玖耳朵里。慕野正坐在一张四人桌旁，对面坐着小王，旁边还有个空位。他挥舞着手臂，笑得一脸灿烂，那撮白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生怕凌玖看不见他。

凌玖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径直走向更远处一个靠窗的、无人的桌子。

慕野也不尴尬，嘿嘿一笑，端着自己的餐盘——上面堆满了红烧肉、鸡腿和辣子鸡——就起身跟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凌玖对面。

“凌老师，吃饭怎么能一个人呢？多没意思。”慕野把自己油光锃亮的餐盘往凌玖那碗可怜的白粥旁边一放，对比惨烈。“你就吃这个啊？喂兔子呢？怪不得风一吹就倒。来来来，尝尝我这个辣子鸡，食堂一绝，保证你吃了立马精神百倍！”他说着就要用自己的筷子给凌玖夹。

凌玖的眉头瞬间拧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污染的东西。他迅速把自己的粥碗往后一挪，避开那双“危险”的筷子，抬起眼，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慕野的脸。

“你的筷子，”凌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的穿透力，语速依旧偏慢，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沾有至少三种不同的唾液淀粉酶和辣椒素残留，以及肉眼可见的红油。我的胃不是泔水桶，消化不了你这么热情的细菌培养皿。”

慕野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旁边几桌偷偷看热闹的同事发出压抑的噗嗤声。

小王在一旁差点把脸埋进饭里，肩膀抖得厉害。

慕野眨眨眼，收回筷子，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哎哟喂！没看出来啊凌老师，嘴皮子这么利索？关心我就直说嘛，还特意观察我筷子干嘛？是不是偷偷注意我很久了？”

凌玖垂下眼皮，拿起自己的勺子，慢条斯理地搅着碗里的粥，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继续输出：“注意你？我的工作对象是尸体和物证，暂时不包括类人猿的行为研究。如果你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临床表现需要鉴定，建议左转去市精神卫生中心，挂号费我可以替你出。”

“噗——”这下不止小王，旁边一桌女警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慕野被怼得一愣，随即捂着心口，做出一副受伤很深的样子：“凌老师，你这话太伤人了！我这颗小心脏啊，拔凉拔凉的！我怎么就类人猿了？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英俊潇洒取决于观察者的视觉神经和审美容忍度。”凌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报告，“至于风流倜傥，通常指代一种浮夸且缺乏内涵的社交表现，这点你倒是超额达标。”

慕野：“……”他第一次在嘴炮上被人堵得有点接不上话。这小病秧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简直毒液喷射啊！还他妈喷得这么冷静这么学术！

他盯着凌玖那张苍白又精致的脸，看着他那两片淡色的、刚刚吐出无比刻薄话语的嘴唇，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更他妈有意思了！

“行行行，凌老师学问大，我说不过你。”慕野举手投降，但眼神里的兴味更浓了，“不过你说我缺乏内涵我可不服啊，我内涵深着呢！晚上‘迷巷’酒吧，敢不敢去？哥哥带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社会内涵’？”他故意用了激将法，并且再次提到了那个敏感的地点。

凌玖喝粥的动作停都没停，只是抬眼，给了他一个极其轻微的、近乎怜悯的眼神。

“你的社交邀约缺乏基本的安全意识和逻辑支撑。第一，我的下班时间属于私人领域，没有义务陪你进行无效社交。第二，‘迷巷’的卫生等级和客户群体复杂性，不符合我的安全距离要求。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放下勺子，直视慕野，眼神清冷，“我对你，以及你所谓的‘内涵’，缺乏最低限度的好奇心。”

说完，他端起几乎没动几口的粥碗和盘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僵在原地的慕野一眼，补上最后一刀：“建议你把试探我的精力，用在提高结案率上。毕竟，靠嘴破案不属于刑侦支队的常规流程。”

然后，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清瘦冷漠的背影，和食堂里一群想笑又不敢大声笑、憋得满脸通红的同事。

慕野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动。

小王小心翼翼地问：“慕、慕哥，你没事吧？”

慕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拍了下桌子，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眼睛亮得惊人，“小王，你看见没？他骂人都这么带劲！逻辑清晰，重点突出，还他妈全是专业术语！人才啊！”

小王：“……”他觉得自家队长可能真的有点什么特殊癖好。

慕野摸着下巴，看着凌玖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09……凌玖……”他低声自语，“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知道，你这副冷冰冰的毒舌外壳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而已经走出食堂的凌玖，微微蹙着眉，按了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胃。

应付慕野这种牛皮糖，消耗的能量比做一台复杂手术还大。

他讨厌这种被紧盯不放的感觉。

但心底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却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那种被人强行撬开外壳，被迫与之交锋的……鲜活感。

他立刻将这丝异样掐灭。

麻烦。只是个大麻烦。他再次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