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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第1页）

厢式货车在距离公寓两个街区外的暗巷停下。引擎熄火，车厢内瞬间被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

几乎在车辆停稳的瞬间，凌玖（09）便猛地推开车门，动作看似迅捷，落地时却几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手撑住车门框，稳住了身形。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腥气和眩晕感，随即头也不回地、步履略显急促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公寓方向走去，将车辆和里面的慕野彻底甩在身后。那背影清瘦挺拔，裹在黑色的作战服里，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冽，仿佛刚才在车上那个虚弱到需要借力、却又精准缝合伤口的人只是幻觉。

慕野（野狼）捂着刚被处理好的肩膀，龇牙咧嘴地跟着跳下车，看着凌玖几乎融入夜色的背影，低骂了一句：“操，过河拆桥的玩意儿！”但他眼底却没什么怒气，反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松懈？至少这病猫还有力气自己走回去。

他没去追，也知道追上去大概率又是自讨没趣。他慢悠悠地晃出巷子，绕路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烟和几罐冰啤酒，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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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玖先一步回到公寓。他用指纹和密码打开门，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玄关响起。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反手锁上房门，他背靠着门板，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高烧后的虚乏、任务的精神透支、胃部的持续绞痛、以及失血（他自己的某些旧伤在剧烈运动下可能也有开裂）带来的寒冷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但他没有允许自己滑落下去。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生理上的不适，摸索着打开房间里一盏光线最弱的壁灯。

他脱掉身上浸满冷汗和硝烟味的作战服，动作因为肌肉的酸痛而有些迟缓，但依旧有条不紊。苍白清瘦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纵横交错的旧疤和新添的青紫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尤其是胃部和左臂缠绕的绷带下，隐约有新的血色渗出。

他走进浴室，没有开大灯，就着壁灯的光线，用冷水用力冲洗着脸和身体。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却带着一种极端疲惫后冰冷锐利的脸。左眼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空洞，右眼则布满了血丝，但眼神深处那簇不灭的冷火却依旧在燃烧。

他仔细地给自己腹部和手臂的伤口更换敷料，动作熟练精准得令人心惊，仿佛那不是在处理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从那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深处拿出几支特制的营养剂和强效止痛针，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注射完毕。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袖家居服，将所有换下来的带血的衣物和医疗垃圾用特制袋封装好，藏入隐蔽处。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脸上也看不到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和偶尔因为极致疼痛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泄露了这具身体正在承受着什么。

当他终于处理完一切，重新变得“整洁”并掩盖掉所有狼狈痕迹后，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慕野回来了。

凌玖的动作瞬间定格，像一头警觉的鹿，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慕野进屋的动静比他大得多。开灯，换鞋，把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是打开冰箱拿啤酒的咔哒声，以及易拉罐被打开的“呲”声。

凌玖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副吊儿郎当、仿佛刚从哪里鬼混回来的样子。

外面安静了几秒，然后，慕野的脚步声朝着他的房门方向走来。

凌玖的身体无声地绷紧，眼神锐利地盯住房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没有敲门，也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然后，脚步声又响起了，却是朝着客厅沙发走去。接着是身体陷入沙发的摩擦声，和电视被打开的低沉新闻播报声。

凌玖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但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依旧高悬。他沉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那本厚重的《高等毒物化学》，试图用熟悉的知识来平复过于躁动的情绪和身体残留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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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慕野确实瘫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夜间新闻，但他根本没看进去。冰凉的啤酒罐抵在额头上，试图驱散一些疲惫和燥热。肩膀上的伤口经过凌玖的处理后，只剩下隐隐的钝痛。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凌玖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那家伙肯定没睡，而且状态绝对不像刚才表现出的那么“没事”。那苍白的脸色、细微的颤抖、以及缝合时指尖冰凉的触感……都骗不了人。

但他也同样清楚，以09那副臭脾气和强到变态的自尊心，现在过去敲门，得到的只会是更冰冷的拒绝和防备。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灌了一大口啤酒。

这感觉真他妈憋屈。明明是两个能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顶尖高手，回到这破公寓里，却搞得像两个互相提防的囚徒。

电视里的新闻絮絮叨叨。慕野听着里面报道着数据港发生的“不明原因爆炸和入侵未遂事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把玩着手里的啤酒罐，目光再次落在那扇门上。

强强对抗，却又被迫捆绑。彼此戒备，却又在生死关头下意识依赖。

这关系，真是扭曲得带劲。

他最终没有再试图去打扰凌玖。只是将电视声音调得更低，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却没有完全睡着，保持着一种半警觉的状态。

仿佛一种无言的默契，或者……另一种形式的看守。

公寓里，两个同样强大、同样疲惫、同样满身秘密的男人，隔着一堵薄薄的墙，各自占据一方空间，在沉默和伪装下，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轮不知是合作还是对抗的交锋。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公寓内的寂静，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