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暖金色,但凌玖只觉得刺眼。墨镜后的世界稍微柔和了一些,但胃部的抽痛和低血糖带来的轻微眩晕感依旧顽固地纠缠着他。他需要糖分,需要休息,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巢穴。
他的“家”是城市边缘一栋老旧公寓的顶层,通过某些不合法手段弄到的安全屋。之所以选顶层,是因为更容易发现潜在的入侵者,也更容易撤离——虽然以他的路痴属性,撤离路线通常需要提前反复确认并做好标记。
他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晕车的感觉比走路消耗的体力更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背着那个沉甸甸的、装着另一个世界全部家当的背包,沿着人行道沉默地行走。脚步依旧轻得听不见,速度却快得惊人,像一道苍白的影子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巧妙地避开所有可能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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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他站在了公寓楼下。老旧的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潮气和生活垃圾的味道。他的洁癖让他微微蹙眉,但更多的是一种回到熟悉领地的松懈。
开门,进屋,反锁,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警惕。他甚至没有开灯,先是静静站在门口听了半分钟,确认屋内没有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呼吸声和气味。
“啪。”
一盏光线柔和的地灯亮起,驱散了客厅一小片的黑暗。
公寓内部与楼道的破旧截然不同。极简,近乎空旷。黑白灰的色调,所有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强迫症到了极致。地板光洁如新,几乎没有生活气息,更像一个安全等级很高的实验室或仓库。
他甩掉鞋(整齐地摆放在特定位置),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首先走到净水器旁,接了杯温水,吞下几颗治疗胃病的药片。然后,他几乎是瘫倒在客厅唯一一张看起来符合人体工学的单人沙发上,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低血糖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他摸索着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把薄荷糖,剥开两颗,一起塞进嘴里。强烈的薄荷冰凉暂时压下了恶心和眩晕。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他睁开眼,左眼的视线似乎比右眼更模糊一些。他适应了一下,才起身走向书房——那里是他的“作战指挥室”。
书房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面并排摆着三台经过重度改装、屏蔽了一切信号泄露的高性能电脑主机和数块屏幕。旁边还有一个放着各种化学试剂、微型工具和不明电子元件的实验台,同样整洁得不可思议。
但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先走到角落的一个小冰箱前,拿出了一瓶成分特殊的营养液——这是他维持身体基本机能的方式之一,正常食物对他来说负担太重。
缓慢地喝完营养液,他坐到了电脑前。
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他苍白没有表情的脸上,眼角那两颗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那一刻,他身上那种病弱的、游离的气息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和冰冷的掌控感。
他不是在打字,他的手指像是在键盘上跳跃、飞舞,快得带起了残影。一行行代码以惊人的速度在黑色屏幕上流淌而过。
他在追踪下午提供给张涛的那个线索——“暗河”网络,“屠夫”。
警方有警方的办案流程,太慢,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他要的是效率,是直接锁定源头。
屏幕上的窗口不断弹出、关闭、切换。全球各地的服务器跳板被他轻易绕过,层层加密的网络节点在他面前形同虚设。他像一条无声的鱼,在深邃黑暗的“暗河”数据流中精准地游弋,寻找着目标留下的细微痕迹。
他的黑客技术并非源于学习,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数字和逻辑的绝对掌控力,是他混乱痛苦世界里唯一能完全掌控的秩序领域。
突然,一个红色的警告框弹了出来。
【触发反追踪陷阱】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左手边的另一个屏幕瞬间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对方试图反向定位他的IP。
凌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他的手指更快了,键盘发出急促轻微的敲击声,像一场无声的暴雨。
十秒后,红色警告框消失。
反向定位的数据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对方某个核心服务器的访问日志被他暴力破解,呈现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