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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第1页）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公寓客厅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慕野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间晃出来，头发睡得翘起几撮，包括那标志性的白毛。他昨晚出了个临时的小任务，回来时天都快亮了。

他揉着脖子，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凌玖紧闭的房门。平时这个点，那病秧子就算没去局里，也该有点动静了——至少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或者烧水泡药的声音。但今天，门缝底下静悄悄的，里面一丝声响都没有。

“啧，睡死了？”慕野嘀咕了一句，没太在意，晃进厨房给自己倒水。也许那家伙昨天被体检和心理咨询折腾得太狠，难得睡个懒觉。

他慢悠悠地喝完水，又啃了个苹果，甚至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早间新闻。期间，凌玖的房门依旧毫无动静。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开始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慕野皱了皱眉，关掉电视。这安静得有点过分了。以凌玖那种近乎变态的规律性和强迫症，不太可能睡到这么晚毫无声息。

他走到凌玖房门外，侧耳仔细听了听。里面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

“喂？凌玖？”慕野抬手敲了敲门，声音比平时正常了不少，“醒了吗？快中午了。”

没有回应。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敲：“凌玖？听见没？吱个声。”

依旧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慕野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了。他不再犹豫，试着拧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反锁。

“我进来了？”他最后警告了一声，猛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床上那个蜷缩着的身影。凌玖侧躺着，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和黑发。他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着，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他的嘴唇干裂失色，呼吸微弱而急促，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的布偶，一动不动。

床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药瓶和撕开的包装袋，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淡的、混合着薄荷糖、胃药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

“凌玖！”慕野一个箭步冲过去，单膝跪在床边，伸手去探他的颈动脉。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湿腻，脉搏快而微弱，像受惊的鸟雀。

慕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轻轻拍打凌玖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与颈间的冰冷形成骇人的对比：“凌玖！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凌玖毫无反应，只有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沉在无法醒来的噩梦深处，连痛苦都无法表达。

慕野低骂了一声，立刻拿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但手指在拨号键上停顿了一秒。凌玖这身秘密和那一堆来历不明的药……去医院恐怕会引起更多麻烦。

他果断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凌玖的情况，没有明显外伤，但胃部区域即使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异常的紧绷和僵硬。结合散落的胃药和低血糖药物的空瓶，情况很明显——严重的胃痉挛、低血糖昏迷，可能还有感染引起的发烧，以及那些陈年旧伤带来的连锁反应。

慕野的动作变得异常迅速而有序。他冲回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看起来比普通家庭药箱专业得多的小型医疗盒——这是他作为“野狼”的习惯。他找到静脉注射用的葡萄糖液和一次性输液器。

回到凌玖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凌玖冰冷的手腕，找到血管。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消毒、扎针、固定，一气呵成，显示出极其专业的战场急救水准。

葡萄糖液一点点滴入凌玖的血管。慕野又找出退烧贴，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然后用温水浸湿毛巾，动作有些笨拙却又极其小心地擦拭他脸上和颈间的冷汗。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多次触碰到凌玖的皮肤。那冰冷的温度、单薄得吓人的骨架、以及即使昏迷中也无法放松的紧绷感，都让慕野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他看着凌玖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的脸，那双总是冰冷戒备的眼睛紧闭着，眼角那两颗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脆弱。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尖刺和冷漠，只剩下一种易碎的、令人心惊的虚弱。

慕野坐在床边地板上，守着点滴，目光复杂地落在凌玖脸上。他想起了体检报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想起了心理咨询师隐晦的提示，想起了凌玖对肢体接触过激的防御……

那些之前只觉得有趣、想要探究的谜团，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

这不仅仅是一个有趣的对手或室友。

这是一个浑身是伤、濒临破碎、却还在强行支撑的灵魂。

点滴快要打完时，凌玖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那么急促。额头的温度也似乎降下去一点。

慕野轻轻拔掉针头，按压住针孔。也许是按压的细微刺痛，也许是葡萄糖起效带来了一丝力气，凌玖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一声呓语，像是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无意识的求助。

慕野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想听清他说什么。

“……冷……”

极轻极轻的一个字，气若游丝，带着昏迷中毫无防备的脆弱。

慕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

他沉默地站起身，从凌玖的衣柜里找出一床更厚的被子，仔细地给他盖上，甚至有些别扭地把被角往里掖了掖。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看着重新陷入昏睡、但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点的人，抓了抓自己那撮白毛，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真是摊上个天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