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王嬷嬷没说话,但眼珠轱辘轱辘转得飞快,看看叶长安,又看看赵嬷嬷,明显在琢磨这里面有无好处可捞。
叶长安立刻领会了嬷嬷们那点心思——既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东西,又羞于开口求证,更怕担责任。她马上接口,语气更加推心置腹:“嬷嬷顾虑的是!这等好物,自然不能直接污了贵人的眼。正该由我们这些贱奴先试用一番,若果真适宜、安全无虞,嬷嬷们再批量制作出来,献与宫中主管此事的女官甚至更上面的贵人,只说是嬷嬷们体恤下人、进而琢磨出的巧法儿……届时上头念嬷嬷们办事周到体贴,又进献有功,岂不稳稳当当一份赏赐和脸面?”
她句句都戳在监工嬷嬷们既怕麻烦、又想讨好上层(顺便捞点好处)的心尖上。
赵嬷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叶长安手中那从未见过的“丝绵”,又嫌恶地瞥了眼地上流血不止、尴尬痛苦的女奴,再转头望望院子里堆积如山、散发着霉味的待洗衣物,脸上闪过明显的犹豫和算计。
这姓叶的罪奴说得头头是道,东西看着也确实稀奇……若是真的有效,省得这突厥女人耽误干活,自己也不必因为这等“污秽事”被上头责骂。而且……这丝绵若真那么好用,让底下人悄悄多做些,自己拿去打点关系甚至献上去,说不定真能捞着好处……至少,能省却不少因月事耽误活计引发的麻烦。
“哼,就你鬼花样多!”赵嬷嬷冷哼一声,终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藤条,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些,“赶紧给她弄!弄利索了立刻起来干活!把她那身脏衣服也给我洗干净!要是没用,或者再敢耍花样磨蹭,仔细你俩的皮!”
“是是是!谢嬷嬷开恩!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不让嬷嬷费心!”叶长安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下,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此刻才感觉到凉意。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隐隐雷声,点点滴滴冰凉的雨水开始落下,逐渐打湿了庭院的地面。
赵嬷嬷和王嬷嬷显然不愿在雨中久待,更懒得盯着这“污秽”之事,便随意指派了手下的两名小宫女留下监工,尤其吩咐要仔细看着叶长安捣鼓那新鲜玩意儿,之后务必汇报那“月事带”的功用究竟如何。安排完毕,两位嬷嬷便揣着手,晃晃悠悠地找地方躲雨喝茶去了。
叶长安不敢耽搁,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几乎昏迷的女子。她用自己湿透却尚且宽大的身体挡住两名小宫女好奇又嫌厌的视线,快速而尽量轻柔地帮女奴处理狼藉、更换上那片“现代科技”。那“高级丝绵”强大的吸水性能和瞬间带来的干爽感,极大缓解了女奴最尴尬和最痛苦的处境。
怀中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剧烈的腹痛似乎因这片刻的喘息和突如其来的“舒适”而稍有缓解。女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抬起眼,望向叶长安。
那是一双带着明显异域风情的眼眸,深邃得像夜空的寒星,此刻却盛满了极度的痛苦和虚脱,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警惕,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细微却真实的感激。
叶长安穿越前经常加班加的内分泌失调,痛经时痛到怀疑人生,因此自学过缓解痛经的穴位。
叶长安搓热自己冰冷的手:元关穴、气海穴、合谷穴……一系列穴位按了下来,女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苍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用生硬却异常清晰的汉语,气息微弱地低声道:“……谢了。我叫弥真,阿史那·弥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长安那双依旧明亮、闪烁着机锋的眼眸上,补充道:“你……真的很特别。”
叶长安心里差点没绷住笑出来——这算什么?古早霸总语录之冷宫洗衣局限定版吗?
可对上弥真那双痛苦却认真的眼睛,那点笑意化成了一个同样虚弱却带着点狡黠和善意的笑容。她同样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在下叶长安,咱这算互帮互助,扯平了。这鬼地方,多个朋友多条路。活着……比什么都强,对吧?”
她飞快地眨了下左眼,wink~一个带着现代灵魂印记的小动作。
阿史那·弥真微微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在如此的狼狈境地,叶长安眼中却不见绝望,反而有种……近乎嚣张的生机?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微光,像是死寂冰原上骤然跃起的一星火苗。
雨丝渐渐变得绵密,敲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冰冷的水花。两名小宫女不耐烦地催促着。叶长安扶着手脚依旧虚软的弥真,慢慢站起身。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但在这阴冷污浊的洗衣局一角,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和一个落难的异族公主,因为一片卫生巾,悄然结下了一段始料未及的缘分。
活下去。首先,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