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舟看着沈楼尘紧绷的下颌线,斟酌着开口:“他的腺体受过严重损伤,物理创伤叠加心理阴影,刚才的应激反应更像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我之前只关注生理恢复,忽略了……他可能需要找个心理医生介入。”他刻意略过了楼梯口那幕的细节,只将问题归咎于符叙深层的心理创伤,“有些事未必是身体上的伤,心里的坎过不去,腺体状态也会受影响。”
沈楼尘的目光落在符叙蜷缩的侧影上,对方无意识地抓着被角,指节泛白。他想起符叙初到沈家时,连抬眼都带着怯懦,后颈始终用衣领遮得严严实实,当时只当是omega不想被人看见腺体,如今想来,那应当是极度害怕吧。
“心理治疗?”他重复道。
“嗯,需要专业的咨询师介入。”林云舟耸耸肩,“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配合。而且……”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掠过的救护车灯光,“这种事在底层omega里不算罕见,只是他运气不好,被彻底压垮了。”
沈楼尘有些恍惚,他自幼在军部大院长大,父亲是铁血上将,母亲是科研权威,周遭所见的omega要么是养在温室里的花儿,要么是军部体系内受保护的家属,他知道社会规则对omega有所限制,却从未真正见过底层omega被当作物件磋磨的模样,今日符叙遇到的一切像一把钝刀,割开了他认知里“秩序”的最后一层面纱。
原来符家那句“废物omega”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个畸形的世界,omega的价值被异化为生育工具,腺体损伤等同于失去利用价值,当保障部的权力能成为庇护私生子的盾牌,所谓的社会秩序早已在暗处腐烂,符叙父亲掐着他后颈骂出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对家族中生出“残次品”的厌弃。
“是我失职。”沈楼尘低声说。
他一直以为符家对符叙的态度的苛待是家风败坏,却没想过这背后是整个阶层对omega的结构性压迫,他掌管着部分防务体系,却从未真正触碰到这套秩序下的最底层。
沈楼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符叙被符家送来时,那份轻飘飘的“腺体发育不良,无法生育”的诊断书,当时只当是符家为了攀附沈家而抛出的弃子,如今才惊觉,那或许是符叙逃离地狱的唯一机会。
林云舟愣了一下:“你指什么?”
“没什么。”沈楼尘转开话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褶皱,“保障部那个动手的alpha,查清楚身份。”
“都说了没必要……”
“有必要。”沈楼尘打断他,眼神冷下来,“保障部纵容下属在医院施暴,还牵扯到私生子问题,这是纪律问题。”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监察组介入,用‘滥用职权及破坏公共秩序’的名义查,顺便把保障部内部近三年的人事档案和资金流向都调出来。”
林云舟挑眉,这才明白沈楼尘不是要私下报复,而是要借题发挥,整顿整个部门,这家伙一旦认真起来,手段总是又狠又隐蔽。
“我记得条例里有设立omega保护中心。”沈楼尘回想了一下开口,“他们是做什么吃的?”
林云舟讪笑着,这些年沈楼尘为了边防问题整日泡在队里,哪里知道如今的omega保护中心等同于解剖实验室,只能转移话题道:“这些是次要的,你手伸再长也总有管不到的地方,当务之急是让你的omega好起来。”他还特意强调了“你”这个字。
“我知道了。”沈楼尘扶额,“我会给他找心理医生的。”
“真难得见你你有耐心,没想到是为了一个omega。”林云舟对这个雷厉风行的朋友有过很多设想,只是从没想过会为了一个omega做到如此。
沈楼尘没再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符叙,对方的呼吸渐渐平稳,眉头却仍微蹙着,像一只受惊后蜷缩的幼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omega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延续生命的可能,更是一面可以照见他自身盲区的镜子。更是他了解下方群众的,唯一途径。
等到符叙彻底睡着,沈楼尘才叫来宗远。
“部长。”
沈楼尘签好字后递给他一份文件:“过两天你就以“优化政府机构效率”为名,让秘书向市政厅提交一份关于“基层保障部门职权透明化”的提案,这是附带的匿名举报信,列举了该科员利用职权收受好处、长期霸凌辖区内omega的数条证据。”
宗远不解地歪头,拿着文件的手止不住地发抖:“部长,您这是要提前收网?”
完了,部长这是查出来身体更严重了?不然怎么能提前将这些人全薅出来?冲喜也没用吗?那他们怎么办啊?没了主心骨他们何去何从?
沈楼尘摇摇头,如今部署并非完善,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还有些难度,先处理这些也不一定会打草惊蛇,至于原因……他没必要解释的这么清楚。
“按我说的做就行。”
“是。”
提案本身合情合理,匿名举报信的证据又足够扎实,上厅正愁找不到整治典型,给他们送业绩他们自然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