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个清朗声音响起:“皇兄。”
谢纨放下玉箸,忿忿道:“这北泽实在不知好歹。皇兄仁厚,上回已网开一面,这才几月光景,竟敢又踏入魏都。”
谢昭听着他的话,面上喜怒难辨。
谢纨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呢,若皇兄此番再施恩典,北地百姓感念皇恩,定会交口称颂,于皇兄圣名大有裨益。”
话音未落,谢昭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阿纨此言差矣。朕能坐上这龙椅,脚下踩的是父兄血肉,何曾在意过这等虚名?”
谢纨:“……”
谢昭不再看他,只对赵内监淡声道:“宣吧。”
一个时辰后,北泽使臣跪在太极殿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赵内监有些尖利的嗓音在殿里回荡:
“月前,北泽太子当街行凶,伤及我朝容王贵体。此大不敬之罪,幸得陛下仁德如天,又念北泽国君惶恐请罪,涕泣哀求的诚心,方才施恩允许北泽太子入魏都抵罪。”
“此浩荡皇恩,北泽国君不知感恩戴德,这才不足短短几月,竟敢再遣使来朝,还妄言天灾恳求宽限贡期?”
使臣紧抿唇角,将头深深埋下,姿态谦卑至极:“陛下明鉴,臣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恳求陛下垂怜北泽百姓,北泽必铭记陛下恩德!”
说罢他再伏身叩首:“而且国君特命臣携些许薄礼献上,伏望陛下垂目。”
随即,数名北泽随从抬入数口沉甸甸的箱匣,次第打开,珠光宝气霎时盈满殿堂。
而最后入殿的一个高大随从,手里捧着一只狭长的剑匣。
他上前跪下,抬手打开剑匣。
谢纨忍不住伸了伸脖子,只见匣子中安静躺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剑刃在投入殿内的日光下散着一层锋利的雪色。
就算再不了解兵戈的人,也知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谢纨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些跪在殿中的使臣。
怪不得沈临渊后期拼死也要逃回北泽,眼睁睁看着故国屈居人下,连国宝都亲手送人了,谁能无动于衷……
正胡思乱想,谢昭侧目看来:“阿纨以为如何?”
谢纨忽然被点名:“啊?”
谢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喜欢的吗?”
谢纨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谢昭在说什么。
他轻咳一声起身离座,踱至那几口箱匣前,拾弄着匣中明珠美玉,佯作饶有兴味地检视起来。
他没有注意的是,整个太极殿的目光,此刻都无声地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片刻后,这位圣眷正隆的王爷终于转向御座,欣然颔首:“皇兄,这剑臣弟不感兴趣,不过这箱子里的玩意看着都新鲜有趣,臣弟很喜欢。不如就准了他们所求吧?”
谢昭看向殿中的使臣:“听清了?”
跪着的使臣登时松了一口气,立时伏身叩首,随后鱼贯而出。
等到使臣退出去后,谢昭抬手指了指阶下那些箱子:“这些,稍后出宫,一并带回你府上。”
谢纨受宠若惊,赶紧跪下谢恩,却听谢昭再次开口:“这次入宫,可还有其他事?”
由于原主是个只知道声色犬马之徒,他进宫面见皇帝,除了讨要美人,或是看中了某块地,想要建私宅藏美人,就没有别的了。
谢纨迟疑了一下,面上适时露出一丝踌躇:“皇兄明鉴。其实……臣弟今日进宫,还有一桩不情之请,恳请皇兄恩准。”
“讲。”
谢纨抿了抿唇,将早已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吐出口:
“那北泽质子到臣弟府中已有几日了,他手上日夜戴着那副镣铐,实在碍手碍脚……臣弟每每想要尽兴,都颇不得趣……”
顿了顿,谢纨俯首:“所以臣弟请皇兄开恩,除去那碍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