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宫外,京城,月明星稀。
刘疏奉旨秘密行事,布衣布履书生装扮,唇上还贴了假胡须,任谁都不敢认这是朝中新贵吏部侍郎。
此时早已宵禁,只是巡防不严,刘疏只循着城中暗巷倒也畅行无阻,他循着一个特殊的记号一路行来,终于在一处院墙后发现了陆晚的标记。
那标记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当时乔肆画给他的时候,他便认定标记的主人一定是自己的弟弟小满。
那是一个仿佛被咬了一小口的满月图案,但被屋顶笼罩着。
小时候,他和弟弟在地上画画,他画了繁星,弟弟画了月亮,就是这样的。
他问小满,月亮的上面是什么,弟弟说是屋檐。
弟弟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上总会惊醒,醒来的时候,便会透过窗户看夜空,看屋檐下的月亮。
月至中天,清光泄入高墙,涂鸦般的记号和记忆中儿童用树枝划过的圆润笔迹重合,刘疏心如擂鼓,猛地站起来向标记指示的方向跑去。
眼前是一处萧萧院落,门庭寥落,久无人居的样子。难道是找错了地方,弟弟……小满他已经不在此间了吗?
刘疏无声叹息,他伸手搭上门扉,岁月灰尘被拂去,门竟然并未上锁,吱呀一声向内滑开了。
小满他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浪迹江湖,可有片瓦遮头寸地容身。
刘疏走进了这座小院。
电光火石间,刘疏惊觉身后不知何时有人靠近,正要回首去看,颈侧贴上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霜锋。
“别动,”剑客声音也如剑锋冷峭,“谁派你来的?”
“……小满?是你吗?”
刘疏心神俱颤。
剑锋还横在颈边,他却恍然无觉,从怀中拿出一个半截的玉佩,直接转过身去,看向持剑的侠客。
他摘下脸上的胡须伪装,眼眶发红,几乎落泪,“是我啊,小满,我是哥哥。”
月光落下,照亮了躺在掌心的玉佩。
剑客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那玉佩时忽然收了长剑,他呼吸忽然就乱了,连忙也从怀中摸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半截玉佩。
陆晚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
多年以来,无论对上多么凶险的状况,他都不曾慌神失措,如今仅仅是一枚玉佩,却险些让他连剑都抓不稳了。
他干脆将长剑丢下,上前一步,亲自握住那只手,小心翼翼的、仿佛怕碰坏了一般,将两截玉佩放在了一处。
一度摔成两半的玉佩,如今终于重新拼合到了一起,严丝合缝,圆润瓷白,犹如天上的一轮满月。
他颤声,“哥……”
竟然是真的。
他竟然当真重新与哥哥重逢了。
陆晚松开玉佩,重新抬头,仔仔细细望着眼前的亲人。
他也有些失了冷静,“前些日子,我才刚刚得知你如今身份,他们都说你被关入了天牢,我便去天牢寻你,却听说……”
说着说着,陆晚竟是说不下去了,强行忍住了哽咽,“我还以为,哥你已经……”
“我没事,我没事的。”
刘疏连忙解释,还捡起一旁的长剑递给他收回剑鞘。
他也在看陆晚。
多年未见,他的小满已经不似小时候那般瘦弱稚嫩,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那双眉眼里像是淬了霜雪,锋锐逼人的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爹爹。
为了让陆晚放心,他连忙解释道,
“陛下暂时赦免了我,给了我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陛下?戴罪立功……你在为那偏信神鬼不问朝政的昏君做事?”
提到皇帝,陆晚的神情中立刻透出嫌恶,他本就嫉恶如仇、最看不惯那些虚伪的官宦,这些天也没少听到京城中的风言风语,据说皇帝不但召见了擅长炼丹的方士,还开始沉迷鬼神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