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前,温初辞去圜台见了归羽。
归羽的手上拷着重刑犯才会用的青铜镣铐,蹲坐在角落。
他的神色平静,淡然地接受赴死的结局。
温初辞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复杂。
许久,归羽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的镣铐碰撞得很响。
他呈现出跪立的姿势,目光落在温初辞的鞋尖处。
“大人,在您丢下死刑令牌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怜悯而为我犹豫吗?”
“有……”
温初辞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但是,作为夏朝大理,我不能……”
“那就足够了,大人。”
归羽抬起头,眼里蓄起一抹泪光。
他的眼眶湿润,紧咬着牙关时脸颊崩得很紧。
“在打算动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判了死刑的结局,这便是禹刑。”
“您的做法很对,受害者家属们对法律的期待,乃至整个夏朝对法律的期待,就是我应该被判处死刑。”
他垂下头,额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头顶差点碰上温初辞的脚尖。
“所以,大人,感谢您在那一刻为我的犹豫。”
“谢谢。”
温初辞弯下身,将归羽扶起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任何话语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犹豫了很久,温初辞伸出手,抹了一下归羽脸上的眼泪和灰尘。
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慈祥。
人性是复杂的,正确与否的答案,从来不是期末考试卷判断题答案那样非黑即白。
“大人,我有一件小事请求您转告涂由。”
“嗯,你说吧。”
“希望他将那块为我求情的龟甲,连同我的身体一起埋葬。”
归羽面带笑意,眼泪却从眼角流下。
“虽然斥责过他胡闹,但是……”
“师兄真切地感谢他所试图争取的一切。”
“好。”
温初辞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离开圜台的,只觉得脚下步子虚浮,走起路来身体都在晃。
如果所有的案子都像宰和那样无需纠结就好了。
或者,像试卷上的案例一样,没有细枝末节的情节让他共情,只让他做出解答就好了。
温初辞将归羽的嘱托转达给涂由,这小孩抱着龟甲,也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