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饮风忧心忡忡,他听唐无寻提起过这孩子的名字,唐无寻名下精英弟子之一。
不知多久,唐砚昏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杨饮风。
“醒啦?”杨饮风笑了笑,轻柔地拿走他额头布巾,给他换了一条。
唐砚死死盯着他,眼神充满怨恨,冷哼一声,偏过头去,阴阳怪气道:“是我活该,看到我这样,你很得意吧。”
杨饮风的手一顿,有些无语,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被他惹怒了,他沉下了脸。倒不是因这孩子一醒来就对他胡说八道,而是他明明是个聪明优秀的孩子,让老师骄傲,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自己呢?
他把布扔回水盆,向门口的人喊道:“唐无寻!你管管你徒弟!”
唐无寻听见杨饮风的薄怒喊声,推门而入,对着气鼓鼓的鸽子,他厚颜无耻地笑道:“现在也是你的了!”
“你!你无赖你!你们师徒俩,合伙欺我!”杨饮风简直要被气得跺脚!被唐无寻岔开话题说煎的药快好了,饮风你帮自己去看一看好不好,自己来教训这徒弟,便支走了杨饮风。
而唐无寻转向徒弟的目光,不如过往随意,而是站在老师的角度,对唐砚进行了严格审视和批评。
“得意?”唐无寻冷笑讥讽道,“你让谁得意?你中了‘见君喜’,又连中弩箭上的‘三更夜’。性格鲁莽,行事冲动。”
“你跟我学了这么久,却连解个毒都解不干净。学艺不精,根本不入流!(①)”
唐无寻的语气严厉,显然是对彻底的失望。
“擅闯我私宅,中毒受伤还得你师娘照顾,却没有感恩之心。”
“你还有脸在我家里撒泼?难道这些都是我教你的吗?”
唐砚脸色更加苍白,难堪到无地自容。唐无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推门端药进来的杨饮风柔声打断:“无寻,药好了。”
他终究是心软,见唐砚那副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先把药喝了吧,身体要紧。”
唐无寻递给药碗给徒弟让他自己喝,转身看向杨饮风,带着小心翼翼讨好,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用无辜眼神示弱,你不要生气!
杨饮风摇摇头,他才不会跟孩子置气。
而两人这旁若无人般亲密姿态,却再次刺痛了唐砚的眼睛,他只觉得头更加昏沉。
“无寻!”杨饮风惊呼道。
一颗药丸被迅速喂入口中,唐砚听见唐无寻怒骂道:“批娃儿!”随后彻底陷入黑暗中。
等他再次醒来,只听见琴音袅袅,宛转悠扬,长歌门下的相知技艺。唐砚内力在源源不断的恢复,身体感觉轻盈舒畅不少。
琴声清心,叫人再起不了一丝烦恼。他下楼走到水榭内,杨饮风察觉有人来,转头瞧见是他,竟可以活动下床了,露出十分的惊喜来。
果然是功夫底子好,恢复才能快。
杨饮风坐在琴案前,收了抚琴的手,温声道:“感觉可好些了?你服了唐门中秘制丹药,加上我开的那些药,应无大碍了。”
他态度自然关切,察觉不出半分虚伪或施舍。仿佛照顾一个伤员是应当的事,至于他是谁,为何而来并不要紧。
唐砚沉默片刻,诚心道:“谢谢,还有……抱歉。”
杨饮风轻巧拉住他的手臂,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客气。”
唐砚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没有了其他动作。
拉着他坐下喝茶,杨饮风给他倒了杯温水,叮嘱他多喝水,这两天他昏迷时总是发高热。
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池塘里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窗外天朗气清。杨饮风坐回琴案后,拨弄着琴弦,是首巴蜀地区的小曲调。顿时心旷神怡,甚至让他想起唐家堡外那片翠竹林来。
“你……”唐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你不生气?”
杨饮风抬眼看他,坦然道:“我为何要生气?”
嗓音温柔清亮,他看唐砚仿佛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当然无需计较他幼稚的举动:“你想来找你的师父,是你的自由。你中毒受伤,我略通医术,出手相助,是为人本分。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浅笑道:“问题本不在你,事情也解决,亦无须动气。”
“我……师父他……”唐砚攥紧了水杯,指尖发白,想说的话在心里滚了几遍,却始终开不了口。
杨饮风叹了叹气,都怪唐无寻!温润如玉的男人主动开口道:“他过去的荒唐伤害了很多人,包括你,理应让他来跟你说对不起。”
“但我们是夫妻,这话我应该也说得,对不起,唐砚,”杨饮风诚恳道,“你可以不原谅他甚至恨他,但我们都希望你向前看,过好自己。”
“至于我,你师父待我极好,我们过得也很好。他是真心,我也是。”他没有炫耀,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平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