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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第2页）

蒋禾川见林牧愣着没反应，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被口罩闷得有些沙哑的嗓音依旧温和：“嘿，吓着了？”

林牧这才回过神：“学……学长？怎么是你？”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想起之前村长确实提过一嘴“省里来的专家”，当时他心烦意乱，根本没往心里去，难道说的就是蒋禾川？

蒋禾川抬起胳膊，用还算干净的小臂内侧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扫过那片刚填平的新土：“花溪村是牧原的对口帮扶村。这次猪瘟波及范围太大，你们县局抽不出人手，就委托我们过来，协助无害化处理这些瘟猪。”

他视线转回林牧脸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问道：“这些，有你家的？”

林牧沉重地点了点头，不知怎地，鼻腔里猛地冲上一股强烈的酸涩，他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另一名工作人员小跑着来到蒋禾川身边，手里递上个蓝色文件夹：“蒋工，这是刚统计完的数字，您签个字，那边催着要报上去！”他利落地翻到需要签字的那一页，顺势递上笔。

蒋禾川目光迅速扫过纸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边处理完，我还得赶去下一个点。”他转向林牧，目光落在林牧紧绷的脸上，语气更缓了些：“你们村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事已至此，别一个人硬扛，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蒋禾川抬手，想拍拍林牧的肩安慰他，但看到自己袖口上沾染的污渍与不明浊物，又收了回去。

林牧低着头，瓮声瓮气地挤出一句：“……谢谢学长。”

刘叔原本已经走远，回头见林牧还在和工作人员聊天，竟也折返过来。可还没等他走近，蒋禾川已随同事钻进路边停下的小车，离开了现场。

刘叔眯起眼，望着那辆远去的车子，又扭过头来，带着几分疑惑打量林牧：“牧伢子，你认得省里来的专家？”

林牧心里正乱，摇头说：“不认得，他就是找我问问村里基本的情况。”

刘叔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有聊保险的事？”

“没，”林牧不想对方多问，又强调了一遍，“我和他们也是头回见！”

刘叔闻言，脸上那点刚冒出来的期待，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他咂巴了几下嘴：“牧伢子，你好歹是在省城农大念书的研究生，读了这么多年，见识广，就没认识几个能替村里说上话的人？”

旁边还有些没散远的养殖户，原本就在竖着耳朵听，见刘叔开了这个头，立刻一窝蜂地围拢过来，把林牧严严实实堵在中间。

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将他淹没：

“是啊牧伢子！你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后生，读了那么多书，现在天塌下来了，你不能看着不管啊！”

“我家办猪场，还贷了银行一大笔钱。保险公司要是一分钱不赔，我们这日子真就过不下去了！”

“我把我崽娶媳妇的彩礼钱都投进来了，现在什么都没了……媳妇怕是也要黄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林牧被吵得脑仁疼。

林牧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刘叔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又带着责备：“想想你妈的病，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听叔的，你现在该找人找人，该托关系托关系，跟保险公司那头再好好说道说道。我们也不贪心，不要求全赔，但高低得帮大家争点儿补偿回来，这对你一个大学生来说，不难吧？”

这两天的事，本就让林牧心里憋着一团无处发泄的邪火，此刻被众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指责逼迫，再加上刘叔这贸然的肢体接触，和近乎道德绑架的话语，终于是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烧断。

他一把甩开刘叔的手，再也忍不住，脱口吼道：“你说的容易，保险公司我家开的？”

林牧这一嗓子又响又冲，像平地一声雷，瞬间把周围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