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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第2页）

他说着，坦然地向全场举了举茶杯，反客为主：“今晚我们重在情谊，酒就不多劝了，大家吃好喝好。”

蒋禾川一番话，既全了礼数，又体谅了众人，大家反倒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毕竟现在上头管得严，虽然是正常的商务宴请，但该守的纪律还是得守，不该踩的红线决不能踩。

镇长从善如流，笑着点头，顺势招呼道：“既然蒋工这边工作要紧，不方便饮酒，那咱们大家就都随意点！来，吃菜，吃菜。”

这话一出，大家伙不再绷着那股非要喝酒的劲儿，喝酒喝茶都随意，饭桌上的气氛逐渐热络。

林牧的窘迫和尴尬稍散了些。

他忍不住飞快地抬眼，望向主位上的蒋禾川。

蒋禾川正端起茶杯，含笑与镇长聊着什么，两人轻轻碰杯，镇长脸上笑容更胜。

林牧看着那副相谈甚欢的场景，心里刚涌起的那点感激和暖意，莫名地凉了一半，他无意识地撇了下嘴，赌气似的，干脆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碗里的米饭和眼前的菜肴来。

席间茶过三巡。

镇长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原本笑呵呵的表情收敛了些，略带歉意地朝蒋禾川和其他人点了点头，随即侧身接起电话。

“喂？……是我……什么？现在？”他压低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急促，眉头不自觉地拧紧，“……行，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镇长脸上已没了方才的闲适，有些歉意对蒋禾川道：“蒋工，实在对不住，镇上突然出了点急事，必须得我过去处理一下。您看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蒋禾川立刻放下筷子，表示理解地点头：“工作要紧，您忙您的，下次有机会再聚。”

“哎，好好，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镇长连连致歉，又对村长嘱咐了两句，便拿起外套，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包间。

几位猪场老板拉着蒋禾川轮番诉苦，从饲料涨价说到人工难请，从市场波动说到这次疫情的致命打击，言语间满是无奈和焦虑。

蒋禾川认真听着，偶尔也会在关键处说上两句，话不多，却句句在点子上。

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这次非洲猪瘟上。

蒋禾川浅啜了口茶：“说起来，农大动医学院和动科所对非洲猪瘟病毒的环境耐受性和传播机制研究，一直跟得很紧，有些前沿观点已经在实际防控中体现出来了。”

“林牧，”蒋禾川点名时声音温和，“你在校应该接触过最新的研究进展吧？比如病毒在不同介质中的存活数据，或者更隐蔽的传播途径方面的发现？”

突然被点名，林牧夹菜的手下意识地一抖，差点将好不容易夹起来的红烧肉掉回盘子里。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他身上。

林牧只觉得耳根“唰”地一下就热了，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赶忙放下筷子，清了清有点喉咙：“呃……是，是了解一些。”

蒋禾川颔首：“你帮大家介绍介绍。”

“嗯……非瘟病毒环境耐受性极强，常温下粪便中能存活十一天以上，冻肉中更是可以存活数年。所以传播途径非常复杂，除了直接接触，更多是通过车辆、人员、物资甚至粉尘间接传播。”

这些专业内容对于林牧来说滚瓜烂熟，他眼神里的局促迅速褪去，语速也不自觉地流畅起来：“现在最前沿的防控观点认为，必须建立多层次屏障，尤其是对运猪车、饲料车这类高风险载体的洗消隔离，是阻断传播的关键……”

众人听得屏息凝神。

蒋禾川顺势追问：“如果是像我们村这样的养殖环境，你觉得眼下最紧迫的补救措施应该是什么？彻底消毒，还是严格管控人流物流？”

林牧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他略微前倾身体，语气坚定：“彻底消毒是基础，但必须建立在严格分区管控的基础上！当前最紧迫的是立即设立清晰的风险等级区域，对生产区实施硬隔离，所有人、物、车只进不出，必须经过严格的洗消和隔离期。特别是要对水源、饲料来源进行风险评估，这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传播途径……”

他一口气说了下去，甚至顺手用筷子在桌上简单画着分区管理的示意图。那一刻，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丝毫之前的拘谨和忐忑，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