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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费可以多给一点吗（第2页）

祝蒲第一次给裴酲理头发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裴酲还没上高中，个子已经蹿得很高了，暑假里头发很久没剪，成天像个杨梅一样走来走去。

他自己看得难受，但当年这城镇交界处跟荒野一样，没有理发店，地铁也还没有建到这儿。裴酲实在懒得进城，就自己拿裁纸剪刀在头上比划。

用裁纸剪刀给自己剪头，裴酲是从祝蒲那学来的歪门邪道。祝蒲小时候去过几次理发店，学会了给自己的头发分区再剪，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剪头。

不过因为他是天然卷，乱剪也看不出问题来。

裴酲就不一样了。他试图用裁纸剪刀给自己剪寸头，结果剪得像个有长有短的球形病毒。

他顶着病毒头到处晃荡，祝蒲看不下去，托麻妈妈购买食材的时候帮他找个电推。麻妈妈买了一个便宜的，有线需要插电，祝蒲就在自己的小画室给他剃了个光头。

因为麻妈妈买的电推也没有附赠带尺码的剃刀壳子，他也想当然地就贴着头皮剃了。

照镜子的时候裴酲表情相当精彩。他很想笑，非常想笑，浴室里没开灯，但他的光头锃光瓦亮。但他又觉得笑了会鼓励祝蒲继续这样做，于是横眉竖眼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

刚想说点抱怨的话，祝蒲的脑袋出现在镜子的右下角。

“你头好圆啊，”祝蒲说，“我见过的和尚的头都没你圆。”

祝蒲的表情有点儿怯生生的，带着点犯错后的担忧。浴室外的光斜斜地照进来，祝蒲的眼睛里有一轮弯月般的琥珀色。

裴酲控制表情的气力松懈了。他看着祝蒲耷拉着的小狗眼神发呆。他从来没见过祝蒲露出这种表情。

如果让他回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那时候对祝蒲动心的，祝蒲从一个偶像一般的半神坠入了有血有肉的凡间。

接连几日祝蒲都很抱歉，但裴酲对自己的和尚头很是骄傲。人家想笑他，他在逛街的脑壳上一摸一手油，“你们不懂，这是今夏新潮流，小白老师特供给我的凉爽发型。”

现在裴酲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微笑起来。

“哎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给我剃头，剃了个光头。”

祝蒲正在用4号的剃刀壳子给他剃全头，剃刀的嗡嗡声震得他有些听不清。“什么？”

裴酲提高音量，“你记不记得以前给我剃过光头！”

祝蒲关了剃刀，“你现在想剃光头？”

“不是，”裴酲连忙否认，“我只是在回忆往昔。”

他听见祝蒲轻笑一声，接着是电推打开的嗡嗡声。“不过你头发长得快，”祝蒲说，“没当多久小和尚。”

祝蒲一点一点剃完了两侧的渐变，收起电推，打开发夹把头顶的头发释放出来，又喷了点水。

裴酲打了个呵欠，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半了。

祝蒲的手不算柔软，摸过额头夹起第一排发丝的时候，裴酲能感觉到他掌指关节上的薄茧，那是搬画室的耗材、搬麻妈妈的大菜筐子搬出来的。

他一层一层地拉出发丝，在食指边上剪，指尖一次一次划过裴酲的头皮。没有电推的声音，裴酲也很安静，夜里只有蛙鸣，像玻璃珠一样咕噜噜滚到他们的脚边，还有剪刀剪头发时发出的“钦钦”声。

裴酲听了一会儿，心情好得哼起歌来。

“好了，”祝蒲停下手里的动作，拿了把毛刷子给裴酲扫干净脖子上的碎发。扫到脸上的时候祝蒲凑近了看，裴酲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干嘛？”祝蒲问。

“阿蒲，”裴酲说，“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祝蒲用他漂亮的眼睛翻个白眼，“少在这里给我戴高帽子。”摊出掌心，“小费可以多给一点吗。”

裴酲嘿嘿地笑，掏出手机要转账，“要多少。”

“要两百块。”

裴酲转了0。5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