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衡被耽搁了病情,烧傻了,娘亲愧疚,日渐同父亲一样,也开始偏心这个被她要做贞洁烈妇耽搁了的孩子,而轩辕桀,他总是赶走娘亲的客人,娘赚不到钱,就开始打骂他。
环境越来越艰难,生存越来越困难,娘身上越来越多的苦难,都导致轩辕桀越来越凶,越来越恶。
他从来没有怪过娘打他骂他,他可怜娘,太可怜了,这使得他几乎泯灭了良知,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变强,要守护娘亲和弟弟。
他去偷去抢,帮人贩子骗女人拐小孩儿,只要能挣钱,他什么坏事都干,帮富家公子引诱比他还小的幼女,他也是干过的,有个跟他玩得很好的富商公子,轩辕桀时常给他做马骑,这天,娘亲在里面接客,完事儿后,客人给了钱走了,他拖着小公子的尸体进了屋,弟弟被他一脸血吓得躲到了床后,娘亲也给他吓着了,问他这是怎么了,他掏出怀里的银票:“这是我从他家敲诈来的,我说过,你以后不要干这种事儿了,我长大了,我能养你和那个傻子。”
其实那时候他不过十岁,脸上的镇定却和满脸的血简直不适配,反而像个常年行刑的刽子手,很冷静,冷静到简直没了人性。
“你把这孩子杀了!”娘亲大喊,扑过去将那被砸的一脑袋血的小孩子抱在怀里摸,又探他的鼻息,是没气儿了,女人大哭起来,她也在艰难的活着,努力地养活着她的两个孩子,生存的事占了她太多心神,以至于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孩子变成了这样,这个她都不认识的样子,颤颤巍巍地道:“阿桀,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也是他妈妈的孩子啊?”
她哭道:“如果……是你和衡儿,是你们两个在外面出了事,我的心也会碎的,我会活不下去,你……你怎么能杀掉这么小的孩子?”
轩辕桀满脸还热乎的血,冷冷地笑:“他老子没来找过你么?是什么好人。”
柳茵一言不发,看着这孩子,好像不认识他了,也不是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了,吓得都有点发抖,儿子的眼里简直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了。
最终,她还是把那孩子埋了,带着杀了人的大儿子和傻了的小儿子逃到了献州。
到了献州,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再干那门营生了,和小儿子花着大儿子杀人挣来的钱,花的良心愧疚,心惊胆战,每日每夜的睡不着。
她也不再喜欢大儿子了,她害怕大儿子,在儿子拖着尸体满脸血的看着她时,她就回到了丈夫死的那一日,那个散人也是一脸血的拖着丈夫的尸体进了房间,也是那样一脸煞气的盯着她看,然后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是永生的噩梦。
醒不来,她其实一直没有醒来。
噩梦,如今,从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她一生的美梦,早在家中火光冲天的那一日结束了,此后是吃不完的苦,仿佛看不到尽头。
她的灵魂早跟着丈夫死了,留下的是一具残缺的躯体,是为了孩子活着的行尸走肉。
后来,有个糖水铺的伙计喜欢上她这个拖着两个孩子的残花败柳,她细细观察了他许久,发现他生得有几分像丢下她们孤儿寡母受罪的夫君,对自己也很宠爱,便答应了他的求亲。
可是糖水铺的伙计说,要跟自己回老家见老娘,自己家里穷,养不起两个孩子,而且又都不是亲的,最多只能带一个走,否则自己老娘绝对不让进门。
柳茵在一个午后,跟两个孩子吃了顿饭,她亲手做的,做得很丰盛,然后跟着糖水铺伙计打包了行李,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马车上叫伙计拉走了。
方出了城,马车便停下了,柳茵抚摸着大儿子越生长越跟她相像,也越发冰冷没有一丝人气儿的漂亮脸蛋儿,告诉他:“娘亲的玉簪子落在了家里,在梳妆台上,你去帮我取回来好不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轩辕桀很是欢喜地点头,因为娘亲已经很久不曾理他了,他甚至以为娘亲以后也要跟爹一样,只爱弟弟,不爱他了,简直是受宠若惊,抱着娘亲的腰在她怀里依依不舍的蹭了很久,才舍得跳下车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给母亲取簪子去了。
柳茵掀开车窗,看着大儿子的身影,直到泪眼蒙眬,再也看不见。
她说:“我们走吧。”
留下衡儿,他是个傻子,肯定在这乱世活不下去了,只有留下阿桀,他那么凶,那么恶,一定能活下去的。
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孩子了,她怕他。
等轩辕桀在空空荡荡的家里转了一圈儿,哈哈大笑着走回原地的时候,母亲果然不见了。
他像一匹闻过味儿就不忘的狼追杀猎物一样,追了几天几夜,才在一座破庙外头看见了他们的马车,是个夜晚,他叫坐在火堆旁边抱着孩子的女人:“娘!”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就看见轩辕桀离弦的箭一样扑到了方转过身的小伙计怀里,小伙计的嘴角溢出鲜血,眼睛瞪的老大,直挺挺的倒下了。
连死的时候都很惊讶。
女人惨叫一声,扑到了马上就要触手可得却忽然横死的幸福怀里,她看着自己阎罗王一样的孩子,一声一声的尖叫,抱着被她抓的乱糟糟的头发哭喊:“别碰我!别碰我!阿铭救我!阿铭救我啊!”
忽然,她好像再也承受不了了,拔出小伙计身上的匕首,一瞬间鲜血喷涌,秀白的细颈上,出现了一道深的能把脑袋割下来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