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家进来喝口水吧。”林悯摇着扇子,不得已开了口,因为他在这山上没见过人,迫切地想和除了沈方知之外的人说话,沈方知撸起袖子在淘米,没理他,林悯脸上一阵难看,又叫道:“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
沈方知把盆给案上重重一放,不明白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又怂又横,怒道:“这不是你家是吗?”
“……”林悯想,对啊,这也是我住的地方,我为什么非要征求他的意见,也把自己当客人似的。
便向门口的人大摇大摆道:“进来罢,天这么热,进来喝口水。”
他也觉得奇怪,一见了这个人,像见了什么老朋友,一点儿也不陌生。
仇滦冲他笑了笑,把篱笆门推开进来了,坐在他另一侧的椅子上,松木桌子上摆着凉茶,林悯从摇椅上蹭起来,兔子从他肚子上蹦下去了,他给他倒了杯:“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家歇着,老往山上跑什么?”
仇滦瞧他安逸摇扇的样子,把茶喝了,笑道:“在家里待着没意思,上山来瞧瞧。”
又道:“你开不开心?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就那样罢。”林悯也不知怎的,熟门熟路地就跟他谈起来了,见了他,其实很有眼缘,又问:“仇滦是吧,你多大了?”
仇滦脑内一顿,忽然忘了自己年龄,回头一想,只觉人生苍苍,欢愉稀少,道:“二十了罢,十九……二十左右。”
林悯便摇着扇子笑道:“瞧你这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我当你四五十了呢。”
说罢,又仰脖子对厨房忙活的沈方知叫道:“你多做一碗饭,我想留他吃饭!”
厨房没人回答他,叮叮咣咣的摔盘子跌碗的声儿。
林悯就知道他知道了。
“我喜欢一个人,又总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仇滦瞧着他道:“所以愁成这副模样。”
林悯就问:“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啊?你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仇滦:“因为……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啊”林悯摇着扇子,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是解决不了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改变不了的,只道:“那这就没办法了,人家不喜欢你,勉强不来的,跟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过一辈子,是很辛苦的,趁早算了吧。”
仇滦道:“我不想算。”
林悯:“你还挺拗。”又好奇道:“你背上背的是把刀对吗?”
仇滦点点头,林悯便道:“我可以瞧瞧吗?”
仇滦又点点头,把背上长刀解下来放在桌上,外面的青布掀开,露出刃宽背厚一把威风凛凛的长刀。
林悯握着刀把,欲要去举,却举不起来,嘴角一撇,不为难自己,放开了,不免感叹一句:“真重,你真有劲儿,时常背着这么个东西行走……”
“不难。”仇滦立到他背后,握着他手,林悯瞬间感到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醇力,他带着林悯把那把长刀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引他到花丛边,带着他轻轻一划,砍下一枝红花在刀尖。
叶未落,花已掉,只有蝴蝶受惊,在两人周边乱飞。
再侠骨柔情,也就是这样了,说不出来,只好抡刀为自己爱的人斩一枝花。
林悯兴奋得像只没出过窝的小鸟,叽叽喳喳:“仇……仇滦,你太牛了,太厉害了!我还想玩,再来一下!这么重的刀,刚才在我手里怎么能轻飘飘像纸一样!就像是我的手去摘花,就那么轻轻一划,花朵就搁在刀背上了,叶子都没破一角!”
“玩什么玩!先吃饭!”沈方知这时候已经端着饭菜出来了,内息一探,便知周遭龙伏虎隐,只待这武林盟主一声令下,他真的很烦他们,只是想过一些他两个人隐居山林的日子,这些人都来打搅,赶着送死,他又不能当着林悯的面让这里血流成河,只向仇滦道:“让他吃完这顿饭,你再找我办事,他在这里,谁都施展不开,我怕再吓着他,你不怕?”
林悯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两人,只觉要是有个活物经过,得死在他俩的目光之下,搞不清楚:“你们……认识?办什么事啊?”
沈方知笑道:“认识,他来找我有点事,你先吃饭,吃完饭……不是老想去山下镇子上,我让人带你去,我跟这位……”
“他叫仇滦。”林悯疑惑地挠挠头,说:“不是认识么?”
“嗯,也不大想认识,我跟仇滦谈点事。”
“好吧。”
他不知道,因为要等他吃饭,一场武林大战生生拖后了半个时辰。